我能有什么意见,当然还是听专业的。
马鸣蹲下来整理凌乱的背包,边整理边道:“对付鬼婴的办法就是烧毁它的本体,也就是那张椅子,这次恐怕需要你一个人单独进去。”
“为什么?”我傻眼了。
马鸣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身上被它们下了咒印,再进去恐怕会死在那儿。而且你烧椅子的过程相当于摧毁你鬼婴的灵魂,咒印心脉相联,我也必定会受到影响和限制,到时候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拖你后腿。”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拿出一截绳索,绳索是麻绳和朱砂黄底的符箓共同缠绕而成的,上面还挂了许多红色的穗子,一看就并非凡物。马鸣驱邪的工具向来是要么廉价要么猎奇的取材,现下居然拿出了个上得了台面的东西,看得出来是下了血本了。
绳索后面拴着两只铃铛,绳子一摇晃,铃铛就发出叮铃铃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人浑身一震,有种被清水过遍全身的清凉感。马鸣道:“我当然不会让你去送死,到时候你进去之前,我就用这个绳子捆着你的腰,看见你不对劲了,就立马把你拉回来。绳子末尾栓的是清心铃,它发出的铃声能够震荡三魂,起到清心醒神的作用,有了这个,你被鬼怪迷惑的概率就能大大减小。”
马鸣见我还是不乐意的样子,摇了摇头,比出三根手指:“事成之后,利润我分你三成。”
“五成。”
“四成。”
我点头:“成交。”其实我心里早就同意了,迟迟不同意就是想狠狠敲这家伙一把,当做把我卷入危险的代价。今天这一出,要么赢了做富翁,要么败了就无人所知地死在这里,对我来说也是一次很大的赌博了。
我跟在马鸣身后朝着房间靠近,没走几步,眼前忽然亮起渗人的血光。并没有任何电灯或者外来光源,就连我们手上手电筒的颜色也依然是正常的,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血光却填满了整个地道。
我抬头警惕环视四周,问马鸣:“怎么回事?”
马鸣收起手电筒,嗤笑了一声:“看不出来吗?自然是有东西不想让我们接近房间了。”
就在这时,一阵嬉笑打闹的娇声软语热热闹闹地从地道另一边传来,隐约可捕捉到模糊的字句,那是一群高谈阔论的女人,遣词造句都很古典,其中又夹杂着新颖的现代用语,听起来就像一百年前,时代正处于新旧交替之间的对话。抛开这个不谈,光说为什么荒芜了数百年的地道为什么会一下涌入这么多女人这点就很怪异。
马鸣拉了我一把,我跟着他藏在了柜子后面的缝隙中。还没找个舒服的姿势蹲稳,脑门忽然一凉,被马鸣贴上了个什么东西。
我一边问道:“这是什么?”一边想要揭下来看看,马鸣却按下我的手回答道:“不能揭下来,是黑狗皮。那可是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你想让她们发现你吗?”
我停了,把撕下一角的黑狗皮又粘了回去。很多人知道牛眼泪能开天眼,让普通人也能见脏东西,却不知道黑狗皮封灵窍,隐蔽人的气息,人不见鬼,鬼不见人。
说完,他往自己脑门上也拍了一张。很快,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丫鬟嬷嬷团着几个打扮靓丽的小姐走了过来,照在走廊里的光是红的,这几个人影就好像是稍浓一些的光线勾成,整体呈现虚构的红影。
其中一个少妇打扮,柳眉凤眼,长相刻薄的女子一直在下命令,一会儿说前院的花要换了,一会儿又吩咐书房的旧书要清理了,要是放在古代,那就是一个专管三宫六院等等杂事的皇后娘娘。我听后面的丫鬟喊她少奶奶,心中便明白此人便是导致此后一系列惨绝人寰的悲剧的罪魁祸首了。
我压低了声音问马鸣:“这算什么?超时代投影?”
马鸣也跟着压低声音跟我咬耳朵:“这算是一种念。一般是死者怨念过强,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和影像都记录了下来,百年后也能共情,在特定的阴历阴时能重新回放当时的场景。”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幽幽的啼哭之声,不仅我和马鸣听见了,那少妇也听见了。她停下来,厌恶地问道:“那贱人还没死?”
嬷嬷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还没。”觑了眼少奶奶的面容,只见她眉眼一沉,就要发怒,赶紧补充道:“不过我们饿了她四五天了,昨天施了针刑,前天在她脸上烙了通奸的印,每天变着法子折磨她……要我说,死了才是便宜她了,就得每天活受折磨,不死才好呢。”
它们对话的声音并不低,但却总是模糊不清,断断续续,就好像一台接受不良的老旧电视机。甚至其他人的面目都像糊了马赛克一样看不清楚,味道中间的少奶奶,每根眉毛都栩栩如生。细想来,它们谈论的人无疑是马雯,但当时的马雯被关在房间里,怎么可能真的看见这样的景象,只有可能是在房间里听到了,然后凭自己的想象还原出来的。
听见它们对马雯实施的酷刑,我简直倒吸一口凉气,从没有想过,一个人能对另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女人这么残忍。
少奶奶听了,怒气稍缓,脸上洋溢出畅快的笑意,说道:“好!你说得对,就这样让她死太便宜她了,我给你支个招,你用鞭子把她抽得皮开肉绽,然后再往她伤口上反复地涮盐水……”
我靠!我忍不住愤怒地捶了一记柜子,咚的一声巨响,那些行走在前头的‘念’骤然回头,厉喝道:“谁?!”
我吓了一跳,按理说这些念不应该是回忆吗,为什么会有自主意识?我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少奶奶的念双眸凛冽地直视着我,或者说直视着我身后的墙壁,旁边的丫鬟道:“少奶奶,您怎么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少奶奶也是满脸狐疑:“怎么可能?我刚才听见好大一声巨响从柜子那里传过来!”
“会不会是老鼠?”那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朝这里走了过来。
我正吓得手足无措之际,一只手拉住了我的,带着我朝某个方向狂奔起来。我以为是马鸣,虽然内心嫌弃他这gay里gay气的牵法,但逃命在前顾不了这么多。
“啊!好大的老鼠!”
那红光和嬷嬷的尖叫在我身后越行越远,黑暗中,我捏了捏掌心里的手,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马鸣的手有这么小、这么冰冷吗?
我甩开这只手,对方也跟着停了下来,我打开手电筒,照亮她的面容。
一瞬间,我呼吸都静止了。
“小小。”想了想,我又摇头否定道:“不,马雯。”
变成小小模样的马雯站在我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知道她是杀人无数的厉鬼,心下却并不怎么害怕,可能是听见了她那样惨烈的过去,她又出手帮过我吧,在我心中,她并不面目可憎。
马雯摇摇头道:“你不能进去那个房间。”
我本想立刻转身就跑的,但是看见她的神情,鬼使神差又搭了一嘴:“为什么?”
马雯道:“那个孩子……我的孩子,它还没出生就被强行流下,又被少奶奶请人施了恶毒的咒术,剥皮做成了椅子……它怨气冲天,连我也没有办法管束,对你来说十分凶险。你如果去了,我恐怕没有办法在它手下保住你的性命。”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胆大包天了,竟然和一个厉鬼就这么聊了起来,稳了稳心神,镇静道:“可是我并不相信你。”
马雯脸上露出焦急:“……是真的!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他不怀好意,完全把少爷你当枪把子!他这是让你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