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给员工的福利没找到,倒是让季惟发现了个有意思的生意。
先前她看到旧货市场里在卖自行车,还以为也是残次品或者二手,没想到还有组装这回事!
基本上一把小马扎、一个工具箱和一辆半成型的自行车就能撑起一个摊儿,老板多数的某机械厂出来的职工或者专业的修车匠,手上能搞到一定的零部件也有一定技术,当然也有那种门路广能搞到部分配件,然后大家互通有无,相互交换,有组装好现场出售的,也有事先接受预定再进行组装交货的,一辆组装车比完整的新车大概便宜二十到三十元,而且不要票证!
怪不得城里几乎人手一辆自行车,这么划算的东西,谁不会抢着要!
季惟几乎可以预见,如果她把这门生意引进回清河县,日进斗金都不夸张,他们那实在太缺了!
社员们没有票证自然不用说,就算是县城里吃商品粮的,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因为弄不到自行车票或者攒不够工业券而没法买上心心念念的自行车!
她认真的蹲在一旁仔细观看,把老板从组装到出售的全过程都学习了一遍。
白白净净的一小团,也就是个孩子模样。
小老板看她长得脸嫩,只当是个啥都不懂的丫头片子,也没把她放心上,还故意逗她,“小姑娘你也来买自行车呢,想要多大的,‘二六’‘二八’我这儿都有,如果是你要,我比别人再便宜五元钱给你。”
一辆最普通的完整新车价格都在一百五左右,这家的组装车只要一百二,再便宜五元就是一百一十五,真的跟白捡似的!
季惟其实还真挺心动,家里那辆自行车主要还是给郭家两口子画的,比照的是当下最时兴的二八大杠,真的是又高又大,每回她骑上去都感觉像是在骑牛,要是能有一辆“二六”,肯定更适合她。
但是她今天,不是奔着买自行车来的。
“老板。”她指指那辆组装了一半的自行车和散落一地的零配件,故作不解,“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还真是个孩子,小老板乐了,“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能自己造出这玩意儿,还能搁这儿讨生活?”
“那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从哪儿弄来的都跟你没关系!”话音未落,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带着几分刻薄暴躁的男声,季惟猛的一哆嗦,抬头就看到小常那张怒不可遏的脸!
“……小,小常,你咋在这儿……”他那个表情,实在太可怕了,盯着她的时候就像在看杀父仇人!
本能的,季惟站起来就想跑,却被他一把揪住衣领,拎猴儿似的拎到一旁僻静处,直接往地上一丢,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我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让你离呈昀同志远一点,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非但听不懂人话,还变本加厉!
如果说以前还只是怀疑她的动机,那么这次亲口在呈昀同志嘴里听到要跟她结婚的想法,就足以证明她的手段,这才多久啊,就把人忽悠得三迷五道的,为了跟她单独相处,先是撇下他跑来省城,现在又让他回县城不准露面,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他要再不制止,下一回怕是就能整出个娃来彻底把人栓牢!
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当时对付虎妞用的可就是这招呢,熟门熟路!
虽说打小爹不疼娘不爱,可从来也没人敢对她动过手,那种被人当垃圾丢的感觉气得季惟快发疯,没爬起来就先抓过小常的手照着他手背狠狠给了一口!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每次有啥事就赖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把庄呈昀带来的省城!他自己有手有脚,他要是不想来,我还能给他扛来不成!”
“我不会听你狡辩,你利用呈昀同志让他帮你办加工厂,又故意哄骗他跟你假扮两口子,借他的关系在省城各种搭桥铺路,你以为你能赖得掉瞒得了?呈昀同志的存折在你那这总是事实吧!”小常嗤笑着甩甩手,丝毫没把已经有些渗血的伤口放心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啥如意算盘,你想攀高枝,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呈昀同志心地善良让你忽悠,不代表我也会让你忽悠!我郑重警告你郭小麦,你要是再敢缠着呈昀同志,我会直接上报,到时候不止是你,你爹娘你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可他调查一半就发言是几个意思!
季惟昂首逼近他,丝毫无惧他眼神中的杀气,“你敢威胁我!”
贺耀东骂得对,这个混蛋小常就是个孙子,今天是彻底让她开了眼,把她所有讨厌的事都干了一遍!
“这不是威胁,是通知,我希望你明白,呈昀同志跟你不是一路人,你们俩永远都不可能走到一起,因为……”小常看向她时,竟多了些怜悯,“呈昀同志在首都已经有妻子。”
一字一顿,皆像个恶毒的魔咒,深深把季惟套牢,不停的在她脑子里盘旋回放。
她整个人跟着晃了晃。
庄呈昀在首都居然有妻子!
他居然已经结婚了。
她反复的深呼吸,试图稳住自己,她努力的去看小常的脸,想要在他脸上找到一些捉弄她的痕迹,然而并没有,他看上去严肃的不得了,“呈昀同志身份特殊,他结婚的事连傅老都不知道,所以郭小麦,我不管你的野心到底有多大,你已经得到了很多,加工厂和呈昀同志的存折已经足够你衣食无忧一辈子,我恳求你远离他,停止一切以他名义展开的关系,你在他身边继续纠缠下去,迟早会毁了他。”
是吧,他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出身经历,又咋可能撒谎。
哪怕是庄呈昀,都没有对她撒过谎,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提到过。
于是季惟又开始摇摇欲坠起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啥会这么难受,以她和庄呈昀现在的关系,不至于的,可是那种糟糕透顶的感觉,她完全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左边胸口那块地方变得空荡荡的,像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只剩下一片狼藉。
“好,我知道了。”小常这番话,看似对她残忍,未必不是对庄呈昀的真心实意,是出于某种替他着想的考量,再联想到对庄呈以往经历的揣测,季惟罕见的没再继续唱反调,省城的生意她可以不做,但是对庄呈昀,她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哪怕他彻彻底底涮了她一道。
季惟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咋回的华侨饭店,她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一个人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走。
啥设计啥柜台,啥五一十一,她是通通想不起来了,脑子里全是这段时间以来跟庄呈昀之间的点点滴滴,明明只是稀松平常的相处,但却深刻得仿佛已经相互扶持走过几十年。
“庄夫人您终于回来了,庄先生都下楼打听您好几回了。”
住了这么多天,迎宾和前台早就稔熟,又得知季惟和庄呈昀是傅家老大与老爷子亲自接待的贵宾,比以往更热情。
“我姓郭。”季惟面无表情的上楼,耳畔全是小常那句“呈现同志在首都已经有妻子”……
什么庄夫人,哪儿来的庄夫人,真正的庄夫人现在在首都呢。
电梯门一开一合,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双清冽温润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担忧又有见到她时欢喜的光亮。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得上那儿找你去了,不过我还是听你的,老老实实在原地等你。”
“等我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