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书读多了长脑子,自打贺耀东宣誓要参加高考后,他也不跟以前似的缠着季惟非要一块儿住了,把人送到小院,连门他都没进。
贺家三姐妹全都嫁在县城,婆家条件又好,季惟倒不担心他会没地方去,攥着一卷设计图回了屋。
庄呈昀正在午睡,浓密的睫毛微微垂着,安静得像一副画,只是时不时皱起的眉头,很容易就将这样的美好的画面打破。
“小麦,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低声的呢喃,像是在说梦话。
季惟凑近一听,不由分说就动手去拎他耳朵。
庄呈昀莫名其妙的睁开眼,皱着眉头往她大腿上蹭,“小麦你拧我干嘛,我想休息会儿,乖。”
“休息啥休息,做梦你都琢磨着离开我,庄呈昀你想干啥啊你!”还等你,等你就怪了!前脚你走,后脚她就去相亲!
庄呈昀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我还说什么了?”
他这紧张的模样实在有够反常,季惟凑近他,居高临下的凝着他,“你觉得还能有啥?”
庄呈昀枕在她大腿上,自说自话,“梦是相反的,我是不会离开的你的。”
即便不得已的短暂离开,也是为了更好的在一起。
“梦不是反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季惟脑子里又开始浮现回来那天他打那通电话时的情形,他说他要回首都,她这心口又忍不住是一阵发闷!
她实在想不通如果他要回首都,为啥非要瞒着她,他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了吗,还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带她一起回去。
“小麦。”见她出神,庄呈昀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
季惟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声,“下个月是你生日,我在想送你啥礼物比较好,要不咱再去老黑山?”
庄呈昀眼睛里闪烁着些许期待的光,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都好,听你的。”
长这么大,连她自己的生日她都没正儿八经的过过,更何况是替别人过生日,小时候保姆会做上一桌好菜,买上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然后给她两份可能是她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这种毫无意义的生日从有了身份证后她就没再参与过,基本上每次都会故意在外面玩通宵才回去,以至于她一度讨厌这种日子,后来不管多好的朋友生日,她都不会去参加,更不会花心思买礼物,永远都是一个红包了事。
所以她得送啥给庄呈昀,她完全连个参考的都没有。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有意义的戒指上回也已经给他了。
把新厂房的监工交代给贺耀东,季惟就开始认真琢磨起了庄呈昀的生日。
去年他经历了父母的意外离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沉浸在痛苦和自责当中,这是他重拾勇气后的第一次个生日,也是他跟她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她想给他一个难忘的回忆,让他能够更直白的感受到她对他的感情。
她想把自己送给他。
以后的日子,不管他的身边还有谁,她都会一直陪着他。
考虑到这份礼物的特殊性,季惟最终还是打消了去老黑山给庄呈昀过生日的念头。
听说要让他帮忙,贺耀东很是不满,“你要送啥给姓庄的啊,还非得我去借一辆推车来,他都惹你不高兴了,你干啥要对他这么好!”
“以后你们每个人生日我都会送礼物,咋地,你打算不要?”小样,当时她还送了他一块手表呢,不过这孩子还挺懂事,不知道啥时候就给摘了,现在又重新换上了以前那块大罗马。
听说自己也有,贺耀东的态度才稍微配合点,“那你送我的不能比送他的小,送他得用推车拉,送我就得拿卡车!”
气势上不能输!
季惟让他给逗乐,“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绝对不会比他小。”
还拿啥卡车装,直接送车不就行了。
厂里的业务现在越来越红火,贺耀东每天公社县城的跑,骑辆二八大杠一来一去就是三四个钟头,她早就想过要弄一辆车回来,方便他出行,平时还能帮厂里拉个货啥的,要是一时半会儿弄不上,起码也得有辆摩托车。
贺耀东总算满意了,怕自己脑子一抽耽误她的事,他专门拿了个小本子记上。
秋收过后天气就开始逐渐转凉,特别是地处偏远的北方,进入十月中旬,说冷就冷起来,早起的时候穿袄子都不会觉得热,院子里的银杏树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往下掉,黄灿灿的一地,跟攒了黄金似的。
季惟舍不得糟蹋了,捡了些形状完全的给做了些书签,现在身边读书的人多,这玩意儿最用得到。
贺耀东惦记着她的话,早早的就不情不愿的蹬着自行车来了小院。
姑姑说了,得提前半天布置,所以他得想办法把庄呈昀哄去厂里呆会儿,实在不行在马路牙子上瞎晃悠也行,总之不能让他回小院。
姑姑的命令就是圣旨,他可一点都不敢马虎。
不过到底是人生日,贺耀东也不会真傻到去给人添堵,他跟顺子他们四个还专门准备了礼物嘞。
“你可别乱跑,你要是丢了,我姑姑会吃人的!”新厂房刚装修完毕,楼道里都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油漆味,闻久了怪上头。
平时没事,贺耀东从来不在里面久呆。
庄呈昀一手拿着本书,看猴儿似的看着他山蹿下跳,“你知道定海神针吗?”
贺耀东下意识夹紧双腿,“你想干啥!”
“我的意思是让你消停点,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庄呈昀很想说让他帮着照看季惟,但就他这智商,他真怀疑这憨货能把人给他弄丢了。
楼里确实有股怪味儿,好在季惟设计的时候考虑到了员工的休闲放松,专门在操场的一角修了个小小的人工湖,眼下天气又凉快,随便找个长椅就能坐一天。
贺耀东看着他正襟危坐的模样,一板一眼的中山装让他看上去严肃无比,“你不累吗?”
坐的时候,难道不是瘫着靠着翘着二郎腿最舒服吗,干啥非要把腰板挺得笔直,又不是假人。
说完,他自己翘着大长腿先在长椅上瘫上了。
庄呈昀显然对他这种坐姿不以为然,“老话说站如松坐如钟,接手了两个工厂,以后你在严肃的场合露面的机会会越来越多,你要习惯。”
“年纪轻轻的说话像个老头,真不明白我姑姑到底喜欢你哪儿,不就是长得比我白净点吗?”
“只要能让她喜欢,白净半点也足够了。”庄呈昀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缎面布袋,“晚点见着小麦,帮我把这个交给她。”
“你干啥不自己给她?”贺耀东狐疑接过去。
两口子成天住一个屋里,有啥东西不能当面给,还非得叫他转递,他又不是信鸽。
他掂了掂,怪沉的,感觉应该是块石头之类的东西,怕给人摔了,到底没敢再乱来。
“以后你就知道了,记得要好好照顾你姑姑,别让人欺负她,她是真心对你好的,做了那么多事都是在为你铺路。”庄呈昀难得的话多,让贺耀东有些意外,认识这么久加起来,他说的话也没今天多,就是有点怪。
正常人,谁会在自己生日说这些啊,又不是交代后事。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别的事贺耀东不敢说,但是他的姑姑,他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连姓庄的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