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 血痕
刘寤挣扎的结果,不过是让那两个士兵越加用力地将他钳制而已。
他再也挣扎不开,或许是身上的伤口也疼的剧烈,他很快便放弃了抵抗。
他也似乎是误解了观若的意思,“按说晏晰之背弃了我,我也应当在此时将我与他的事和盘托出,让你们也可以尽快地将他擒住,叫他尝一尝我今日的滋味。”
“可我一想到我今日必死,还有一个晏晰之能叫你们吃亏,便也不想把这些事告诉你们了。”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忍耐了一阵,又望着观若笑了笑,好像还是观若方入濮阳城时,他为东郡之主。
观若顺手拔出了晏既的剑,毫不客气地刺入了刘寤的肩膀,他立刻便惨叫了起来。
这一剑刺的深,远比鞭笞之刑更入骨。
“刘寤,你以为我今日同你说这些,是想要你告诉我,如今晏晰之在何处,他的打算是什么么?”
她又将剑锋往前送了一寸,刘寤的呼号之声回荡在平原之上,惊飞了停留于地面之上,以腐肉为食的寒鸦。
“你别以为你有那样重要,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你的任何消息。你这条贱命,即便即刻便死了,也不能解我半分心痛。”
她将那把剑拔了出来,鲜血顷刻便溅到了周围两个士兵的脸上。观若不愿再看他一眼,她心中的痛苦又攫住她,令她没法再做什么事了。
有人从队列之中纵马走出来,观若才发觉,原来刘积莹一直都在这里。
她今日做男子装扮,穿着晏氏的铠甲。身量有要比男子稍小一些,混在人群之中,一点也不显眼。
与观若不同,她失去的是一直相依为命的母亲。可今日看来,她不过脸色是比从前更苍白一些,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一直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刘寤被他们这样对待,一句话都没有说。
刘积莹径直走到了晏既面前,在马上行了礼,“将军,请您将刘寤交给我吧。”
毕竟是她的父亲,最后一程,应当由她来送。
晏既的注意力大多放在观若身上,那一剑她也用了十分的力气,此时脸色越加难看了下去。
听见刘积莹这样说,他望了刑炽一眼,见他神色木然,似乎并没有异议,便朝着刘积莹点了点头。
刘积莹的神色冷肃,看起来反而像是她们之中最不动情绪的一个。
她走到了刘寤面前从马上一跃而下,劈手便先给了刘寤一个耳光。很快便有鲜血自刘寤寐的唇角流下,他回过脸来,也同样漠然地望着自己的女儿。
“这一个耳光,是我替母亲给你的。只是你欠她的众多东西之中的一样。”
她永远都忘不了她十岁那年的生辰,她与母亲在房中苦苦地等待着他的到来,等来的不过是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和他最心爱的小妾。
那男人看似醉醺醺,说出来的话却都是真心话,他当着妾室的面给了他的正妻一个耳光,让她往后不必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他一个入赘的夫婿,妻主要求他来她房中为他的亲女庆生,叫做痴心妄想。
入赘的夫婿,在妻主的府邸之中公然养妾室歌姬,又该叫什么?
就是从这一个耳光之后,她看清了这个男子真正的模样,再没有对他有过什么期待。
遇人不淑的,不仅仅是她母亲而已。
刘寤此刻望着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个贱人死了,你还活着。”
“你把殷观若救了出去,却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元娘,这在你看来,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刘积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并没有被他的话语所激怒。
“值不值得,为什么,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母亲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代价。”
“你已经不值得我叫你一声‘父亲’,而今日,你也该付出你的代价了。”
她往后望了一眼,“百结夫人也在这里,还有你们的儿子。不对,那不是你的儿子。”
“你不知道,我母亲这些年唯一做的对的一件事,便是在你日常所用的药之中加了一些药材,令你再不能有任何子嗣。”
那也是为了她打算,为了没有人能够与她争夺刘氏家主的位置。
“刘氏府邸后来那满屋的孩子,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你知道么?”
她没有给刘寤说话的机会,“也难怪你要放一把大火,将他们全都烧了。”
“至于百结夫人……她虽然是我一早安排在你身边的,也为我做了不少的事,你放心,既然你这样喜爱她,百结夫人与她的杂种,在你死后,我也会一并将他们送上路陪你的。”
若非有百结夫人传信,他们也不会那么快找到刘寤的。
但既她已是无用之人,也曾经让她的母亲痛苦,那便一并逝去吧。
刘积莹这些话说完,不要说是刘寤这个当事人,便是观若听完,也暗暗心惊。
刘积莹的心机之深,远超过她如今的年纪,若为对手,假以时日,定然会十分棘手。
难怪晏淳不过与她见过寥寥数面,便对她这样忌惮。
忽而想起“晏淳”这个名字,观若才蓦然惊觉,她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晏淳,甚至是听到她的名字了。
而那一夜……那一夜晏淳并没有跟她们一起进城。她去了哪里,还是好好地在府邸之中呆着,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此时并不是问起这件事的时机,刘寤显然是不堪受辱,挣扎地越发厉害起来。
刘积莹却好似将一切都尽在掌握,以眼神示意周围人,将刘寤捆了起来。
观若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见那条麻绳有数十丈长,一端在刘寤身上,一端却系到了刘积莹的马上。
观若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将要发生什么,便见刘积莹一扬马鞭,迅速地朝着濮阳城冲去。
那麻绳迅速地被收紧,而后是刘寤这个人。他就像是一团废物被这张力拉近,一下子栽倒下去,被马匹往前拖,从观若的视线中渐渐移开了。
只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