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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相似

  萧翾站了起来,面上看不清喜怒。

  她开始朝着门外走去。

  “母亲难得来看我一回,为何这便急着要走了?”

  萧鹞要将萧翾留下来,不过是要给她更多伤害而已。

  萧翾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阿鹞,我这一生养了三个女儿,你最似我。”

  阿鹇对世事太冷漠,只喜爱兵戎演武之事。

  阿鹮又太莽撞,并无治国理家之才,将她自己,将她都当作世间寻常人,渴求那些她根本没法拥有的东西。

  只有阿鹞最似她,却也是最忤逆她的一个。

  “因为我最似母亲,所以才知道母亲的软肋在哪里。该往哪里插刀,母亲才最痛。”

  “是我教阿鹇这样同母亲说话的,母亲不要怪她。”

  她说的应当是萧鹇刚刚从长沙郡回来,同萧翾冷冷对峙的那一日。

  萧翾回过了头去,“阿鹞,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今日假意寻死,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她们终于又同彼此对望,怨气渐渐散去,剩下了坦诚。

  “若不如此,想要母亲来见我一面,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她们三个姐妹,到了如今,反而还是她这个最不孝的女儿在唤她“母亲”。

  “换我去守临湘城,让阿鹇回来。您很快要对九江用兵,阿鹇可以为您做更多的事。”

  “而我这个无用的女儿已经一无所有,费尽心机,所求的都没有得到,也该是我来替我的妹妹们做一些事了。”

  萧翾静静地望着萧鹞,“临湘城是你曾经的家,以武力取得的城池,同样要以武力来守,你可以做到么?”

  “江陵城也是我曾经的家,母亲。如有必要,我一样可以很绝情的。”

  萧鹞轻轻地笑起来,“您说我同您最相似,我如今的处境,与您当年相比,不也是一样的么?”

  同样父母子女为仇敌,最爱之人已不在。

  “我会做的好的。”为了阿鹇,为了一直最真心对待她的阿鹇,她也会做的好的。

  萧翾继续往门外走,这一次她终于是真的要离开了。

  萧鹞仍在床榻之上,跪下去,同萧翾行礼。她知道她会答应她的。

  “春日气候多变,请母亲珍重添衣。”

  观若和萧翾一起往山门走。

  萧翾始终没有说话,面容沉肃,观若也不敢开口,便只是细细品味着方才的对话,实在有太多值得深究的事了。

  萧鹞的那几个问题,同样萦绕在观若心头。

  她不清楚萧翾的过往,不清楚她的情人究竟是谁,有多少细节的往事,可以支撑起她这些年的执念。

  萧翾当然是有执念的,她明知草萤有耀,却并非明火,仍然搜集了这么多张与那个人相似的脸。

  也又总是在忽而发觉他们不过只是一些替代品的时候忽而发难,阴晴不定。

  观若只是知道一点萧鹞和那个罗清和的事,不知道这些事与萧翾的过往究竟相似在何处。

  她有那么多的疑问,却不会有人为她解惑。而她此身也仍然不分明,管不了旁人的事。

  一路上萧翾都没有再和观若说一句话,待她们走到山门处,有一位女官取了披风过来,为萧翾披上。

  “陨落在山路上的那个女子,记得厚葬她,善待她的家人。”

  萧翾还记得,只是没法在那时停下脚步,给予她最适宜的安排而已。

  听候萧翾差遣的女官还来不及应一声“是”,便看见她如风中的苇叶一般,无声地倒了下去。

  *

  萧翎和观若坐在昭阳殿的外殿里,新热了金风酿,同彼此对饮。

  “你今日也淋了雨,该喝些热酒暖一暖身体的。”

  观若浅浅笑了笑,“这是你们萧家的规矩么?其实我们寻常人家,都是以姜汤来暖身的。”

  萧翎并不在意,“这酒里我也让人抛了些姜丝下去,只是还不够烈,不然效果一定更好。”

  “而且我们萧家的女儿,也的确都是从小便各个都会饮酒的。”

  她又调侃观若,“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淋了雨,还以为你也会像三姐一样生病呢。”

  “谁知道都到了夜半了,还有力气反驳我的话。”

  观若拿起酒杯,慢慢地喝完了半杯酒。

  她渐渐地喝的多了,身体习惯下来,也就不那么容易醉了。

  “大人是原本身体就不好,风寒未愈。而且她同大小姐说话,大约也费去了很多心力。”

  萧翾一路上有多着急,她都是看在眼中的。

  她掩饰不了她对萧鹞的在意,就是因为这样,萧鹞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同她提要求。

  在慈安寺中的事,观若还没有同萧翎说过。萧翾不喜欢有人在私底下议论她的事。

  萧翎当然也聪明的不会问。

  萧翎又道:“阿若,你确实比我想的厉害一点。”

  “我第一日在马场看见你的时候,你分明还是害怕马的。就算你拼了命地想要在我面前掩饰,也根本就掩饰不了。”

  “可是没想到也不过两个月,你就敢纵马在慈安寺的山路上跑了。晴天尚且不安全,更别说是刚下过雨。”

  “只是可怜了那个坠入山涧的女官了。”

  观若也低下了头,将杯中酒都饮尽了。

  母女之间的一场较量,白白地葬送的却是他人的性命。

  萧翎又道:“今日阿鹞看起来精神还好么?快要到她夫君的忌日了,我想她的心情一定不会太好。”

  观若似乎听萧翾说过萧鹞夫君罗清和死在夏日,没想到才是三月,便已经快要到罗清和的忌日了。

  萧鹞此时出发回长沙郡,正好可以去她夫君的埋骨之地陪一陪他。

  “大小姐看起来实在瘦的厉害,也没有什么精神。只是我不知道她从前如何,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她不想妄言。

  萧翎的情绪也显著地低落下去,“阿鹞从前很漂亮,也很精神的。原本三姐很喜欢她,什么都愿意给她。”

  观若怕萧翎会再问下去,转而问起了她的事。

  “你午后又去了哪里,原本说要陪我去城外跑马,结果也没有见你过来陪萧大人。”

  萧翾从昏迷之后便一直没有醒来,发起了高烧,不久之前才退下来。

  观若在她床前守了许久,一直到崔晔过来侍奉萧翾,才和萧翎一起,从内殿退了出来。

  萧翾便是要醒过来,夜深人静了,她应该也就自己静静地睡下去,睡到天明便好。

  “哎呀,我是日日都要犯春困的人。”

  “我忘记了同我身边的侍女说午后要与你一起去城外跑马,她也就没有唤我起身。”

  “我醒来的时候还怕你怪我,谁知道是又变了天了。”

  观若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心思调侃萧翎,只想长夜能安静地过去便好。

  她再陪着萧翎喝几杯酒,也就要回到绮年殿中去了。

  萧翾没有能够来得及在晕厥之前安排观若的事,她或许也应该自己静心思过一番。

  并不是做姿态给萧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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