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安点点头,稳住心神看了母亲一眼,劝道:“娘,您先去休息会儿吧,一有娘子的消息,孩儿会派人来家里通知的。”
“唉,儿媳到现在还没消息,我哪里睡得着?”杨张氏叹气摇头,“倒是你,在外面奔波一夜,整个人都憔悴了,怎么说也该去睡一会儿,养足精神才能继续找。”
“我没事,只需回去洗把脸,吃点东西就好了。”杨志安此时穿着一袭月牙白衣袍,脸色苍白,眼下两团乌青,头发有点乱,衣袍也是,一看就是奔忙了很久的。
杨张氏也不再劝,她清楚儿子的脾气,在找到儿媳之前,是怎么也不可能休息的,于是转身回屋,吩咐下人准备膳食。
匆匆换了一身衣裳,吃了些饭菜后,杨志安又马不停蹄地出去了。
他带着一队禁军在城内挨家挨户地搜查,几乎每个角落都搜查清楚,闹出很大的动静,百姓听闻是顾知夏失踪了,但莫名其妙被搜查,都很有意见,私下里表达着不满。
消息很快就传到景天照耳朵里。
他估摸着禁军很快就要搜到医馆来,于是连忙带着顾知夏转移。
医馆的后院有一个地窖,入口就在柴房里,十分隐秘,景天照便带着顾知夏躲在里面,进去时特意把大夫的独子也拉了下去,用以牵制大夫。
顾知夏看着被吓得脸都白了,冷汗涔涔的少年,颇为于心不忍。
“景大哥,我看没必要抓着他做人质,那大夫看起来人挺好的,咱们只要把真相告诉他,相信他一定会站在咱们这边,不会出卖咱们的,还是把这孩子放了吧。”
没等景天照答话,阿蓉就嗤笑一声,说:“真相?你要是知道真相,估计就不会说这些话了。”
“什么意思?”
阿蓉张口欲答,却被景天照投来的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逼了回去。
“她的意思是,人心隔肚皮,你永远看不透一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保险起见,还是谨慎些为好。”
顾知夏点了点头,偷偷地瞄了阿蓉一眼,没再说话。
不多久,上面就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是官兵闯进来了。
阿蓉将刀架在少年脖子上,用眼神示意他不准出声,少年咬住唇瓣,大气不敢出,只一个劲地冒汗。顾知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提到嗓子眼。
她当真以为外面那些官兵是来抓自己回去斩首的,自然惧怕。
官兵似乎没有发现地窖,在上面转了一圈后,就离开了,直到大约一盏茶过去,也依旧没有动静,众人的心猜逐渐放下。
杨志安正好也在这一带搜寻,走到街角,注意到一家医馆正关着门,觉得奇怪,遂问侍卫道:“那家医馆怎么大白天紧闭大门?搜寻过了没?”
侍卫答道:“回杨大人,不久前才搜查过,没见不妥,今日不开门,是因为医馆里的大夫病了。”
“是这样啊。”杨志安又回头看了两眼,转身去了别处。
又是一夜了,整个都城被翻个遍,没有见到顾知夏的半点踪迹。
杨志安不禁怀疑,顾知夏已经不在城内。
他迎着刚爬起的金乌,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娘子啊娘子,你究竟在哪儿?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既然人不在城内,那就只有扩大搜索范围,皇帝很快又增派人手,调动北山大营的人在帝都外方圆百里进行搜寻。
然而十来天过去,依旧一无所获。
杨志安由于长时间的操劳与忧虑,终于挺不住,病倒了。
醒来的时候,守在床头的人,除了杨张氏之外,还有刚被接回来的团子。
“爹爹,你醒了?”团子抱住父亲的一只胳膊,眼眶红红的,低头用小脸蛋去蹭杨志安的脸颊,“爹一定要坚强起来,快点把病养好,娘还等着您去救呢。”
眼角一片酸涩,喉咙又干又涩,口中尽是苦味,杨志安动了动眼皮,几乎要落下泪来,好不容易才把泪水逼回去,他伸手搂住团子小小的身子,哑声道:“团子放心,爹会很快好起来,也会很快把你娘救回来,跟咱们一家团聚的。”
团子点点头,扁着嘴忍住不哭,只紧紧地靠在父亲怀里,不愿离开。
她也很想娘,但是爹已经这样伤心了,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增添伤感,她必须坚强。
父女俩抱在一起,给予彼此温暖和鼓励,杨张氏看在眼里,也不禁鼻子一酸,转过头去。
等下人熬好了药端进来,她才回头拍拍团子的背,劝道:“好了,你爹现在还虚弱着呢,得多休息,团子明天再来看他吧。”
团子站了起来,乖巧地叮嘱道:“爹爹,您一定要听太医的话,好好吃药,多多休息哦,团子明天早上再来看望您。”
杨志安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爹知道了,去吧。”
喝了药后,杨志安躺回被窝里休息,但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想的全是顾知夏被人抓走后,可能受到的遭遇。
越想就越是躺不住,索性又翻身下床,准备出门。
可惜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却不容许他这么做了,才起身就两腿发软,跌倒在床边。
“真是没用!”杨志安气馁地一拳锤在床板上,但因为力道不够,榻上又铺了被褥,只发出轻微的声音,他便更加气恨自己了。
没办法,目前跟个废人没两样,杨志安只好认命地躺回去,先养病。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这日清晨,有禁军来报,说是有了顾大人的消息。
杨志安顾不得把药喝完,立即穿上外衣往外赶,跟着禁军来到南城。
“今晨一个男人去都府报信,说是顾大人被人挟持,这些天一直藏在他的医馆里,昨天晚上半夜才离开。”侍卫一边走一边禀报。
说着,两人就到了医馆门口。
“那个报信的人呢?”
“在里面。”
大夫见了杨志安,连忙躬身行礼:“草民见过杨大人。”
“不用多礼了。”杨志安摆摆手,“你说顾大人这些天一直在你的医馆里,确定没有认错人吗?”
“草民看过告示上面的画像,绝对不可能认错,是顾大人不错。”大夫肯定作答。
杨志安的心突然颤抖起来。
“既然你认出了人,为何不早去报官?等到她被人掳走才说?”
大夫一脸惭愧,低头道:“草民全家人的性命都被那二人捏在手里,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杨大人恕罪。”
虽然恼火,却也没有责怪人家的资格,杨志安深知这一点,遂把失望压在心底,转而又问:“那他们可有留下什么痕迹,你可知他们大概会往哪个方向去?”
“这个,草民也不清楚。”大夫回想着,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昨天早上,草民无意间好像听见那个男人说,要往南方去。”
“南方?”杨志安皱眉沉思,那人掳了顾知夏躲在医馆,现在又去南方,看来并不打算伤害她,只是要带走她,如此一来,他倒是稍微放心些。
但那个人会是谁呢?
“掳走顾大人的只有两个人吗?”
大夫颔首:“是,一男一女,年纪都在二十岁左右。”
“你猜想他们应该是什么人?”杨志安知道,那两人是不可能泄露自身身份的,但日常生活中,或许会露出痕迹,故而有此一问。
“这个,草民看不出来。”大夫一脸苦恼,“不过听口音,肯定不是北方人。”
杨志安颓然叹出一口气,本以为这大夫能提供不少线索,让他早日找到娘子,可想不到那两人如此谨慎,在这住了几日,竟什么也没留下。
“对了,顾大人身体如何?是否受伤?”
“别的伤倒是没有,就是……”大夫犹豫片刻,决定照实说,“头部受伤严重,那天被带来的时候,是昏迷的,后来醒了,就失了记忆,现如今谁也不记得了。”
“什么?失忆?”杨志安如遭雷殛,狠狠地颤了一下,这么说来,娘子连他也忘记了?
得知这样的事实,当真是心如刀割。
半晌后,他调整好心情,艰难地问出口:“那她的伤可好了?”
“好了大半,”大夫老实作答,“除了记忆未曾恢复之外,没有别的问题。”
“照你看,她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大夫摇头:“这个很难说,可能一两个月,可能一两年,也可能以后都恢复不成了。”
此话无疑是在杨志安心口又狠狠地插了一刀,娘子去了南方,下落不明,若是以后都记不起前尘往事,铁定不会再回来,更重要的是,失忆后也不知会不会保护自己,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
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他活着还有什么用?
侍卫见他伤心至此,低声安慰:“杨大人,皇上已经调拨了两支军队外出搜寻顾大人的踪迹,只要沿着南边一路找过去,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的,你不要气馁。”
杨志安抬起头,努力振作。
“你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