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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奴才难做!

织明 蜗牛非牛 7779 2024-05-23 19:59

  虽然宁远、蓟镇、密云诸军将接令之时,都是声如洪钟般响亮,但蓟镇中却有几名将官,在接令后转身时,面上神色竟颇有些难看。

  蓟镇,又名蓟州镇,乃是明朝九边重镇之中的一个大镇。

  九边重镇,分别为蓟镇、辽东镇,合为蓟辽;宣府镇、大同镇、山西镇,合为宣大;延绥镇、宁夏镇、甘肃镇,合为三边,再有固原镇为三边总督驻地,又是一镇,此即为九镇。

  大明朝设置蓟镇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牵制九边中的其他边镇,以及京营,其所起到的实质上是防备叛乱的作用。

  蓟州镇的治所初在桃林口,后移狮子峪,再迁三屯营,其镇内又有许多重要的关隘,为守护京师安全的首要之地。

  如著名的关隘九门口、界岭口、桃林口、刘家口、冷口、青山口、董家口、喜峰口、潘家口、龙井关、马兰关、黄崖关、将军关、墙子路、古北口等等要地,就连八达岭、居庸关也是归于蓟镇治下。

  蓟镇之重,首先在于它的地理,蓟镇从东、西、北三个方面包围着大明京师。

  居庸关号称京师的西大门,然其距离京师也只有百余里的路程,而有京师铁门之称的古北口,也只距京师二百余里路。

  因此,蓟镇有险,则京师震悚,蓟镇稳固,则京师无虞!

  而正因为蓟镇之重要,所以蓟镇的官兵员额,在九边中也是最高的,永乐时期初定员额即为八万五千余众,到了万历年间更增长至十万人以上。

  九边之中也就仅宣府、大同,或可与之相比!

  所以,蓟镇中各营伍间的关系也十分复杂,更有许多是各城塞关隘驻守的班军。

  此时,蓟镇的攻山任务是袭破西石门关道。

  白广恩身为一镇总兵,理所当然,他的镇标正兵营自是摆在最后,为全军压阵。

  那些班军将领,还有平素与白广恩关系不是十分亲密的将领,大多被他派去担任首攻。

  而与马科平素就极为亲近的那一些将官,则被派在西石门山道两侧山岭上,为大军掩护侧翼。

  如此明显的厚此薄彼,怎能让冲锋在前的那些班军将领心下不怒?如何叫那些本就对他有意见的将官心不生怨?

  不过在明面上,他们暂时还都不敢流露出不满之意。

  白广恩毕竟还是蓟镇总兵,手中有节制和调遣他们的权力,而且,若被白无常记恨在心的话,将来难免不被他穿了小鞋。

  若是那样的话,各人的官位前程,岂不更加一片暗淡!

  现在也只得拼了,好在石门山各处驻守的鞑子已然不多,敌寡我众之下,攻取西石门,也不见得就是什么难事。

  辰时正,三镇将领安排已毕。

  各镇总兵自归本营,又是一番排兵布阵,鼓舞士气,无非是一些诸弟兄奋勇杀奴,总督大人必定不吝封赏之类。

  一切终于是折腾完了,浩浩荡荡的三镇人马,分为三路,往西石门,石门山,还有东石门那边河谷地涌去。

  …………

  乳峰山上,辽东巡抚邱民仰放下千里镜,眼睛依旧看向石门山南面方向,开口说道:“督臣慧眼,这吴三桂确为大将之才。

  你看攻山大军在其调度之下,军容严整,士气高昂,料来此番这石门山,定然一举而克。”

  吴三桂等三镇明军,从卯时出营,一直到辰时才整队完毕,对石门山奴贼发起进攻。

  这些只依靠少量家丁为核心骨干来作战的旧式军队,效率实在太慢了,若是宣府的军马,即便是杨国柱生前统率的军队,此刻,怕也早与鞑贼交上火了。

  不过,这三镇明军的表现,在洪承畴,邱民仰等人看来,显然对吴三桂、白广恩和唐通等人还是十分满意的。

  毕竟,此时的明军几乎都是这样的水平,多年来,他们都早就习以为常,而且吴三桂他们三镇的军队,能做到如此速度,又看起来士气如虹,潮水般的涌去,声势不小。

  凭什么就不能得到辽东巡抚邱民仰的夸奖和赞许?

  洪承畴被他夸赞,心中自然高兴,不过面上神情却仍保持着严肃,未显出一丝笑意,他没有回邱民仰的话,而是叫过一旁的马科,对他道:“马总兵,也去准备吧,不论东西石门,何处先被我师打开,山海镇兵马都要冲下乳峰山,配合夹击!”

  “是,督臣。末将领命!”

  马科接令后,也不敢再于中军延搁,急急退下准备去了。

  洪承畴听到他脚步声退下中军高台,才开口对邱民仰道:“我本以为长伯之才,已是人中龙凤,才有心教导与他,为国养才,使之成为国家柱石,为陛下镇守一方。”

  “唉!”

  他叹息了一声,才又接着说道:“可怎曾想半路杀出来个张诚!”

  说到这里时,洪承畴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也是转瞬即逝。

  邱民仰忙在一旁安慰道:“洪督,那张诚自身虽有一丝才智,却也不见得如何出众,还不是靠着陛下恩宠,兵部尚书陈新甲扶持,才有今日?”

  他接着又压低声音,继续道:“此间战事了解,若能重创虏贼,使得辽东军事危急暂缓,洪督入阁拜相也是指日可待。

  到了那时,又岂容他陈新甲独掌兵部,蛊惑圣上,排挤忠良?”

  洪承畴的目光虽然一直望着石门山,但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也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不过,却并未多做停留。

  他语气十分平缓的说道:“眼下,还是先打好锦州城下这一战吧。虏酋洪太,非多尔衮可比,确为不好应对!”

  …………

  “南军总算是来攻山啦!”

  石门山上的黄台吉等人都是大松了一口气。

  他们一切的谋划,终于在今日落下帷幕,战事已开,接下去的发展也将是不可逆的,现在就看最后的结果如何!

  豪格更是骂骂咧咧地说道:“南国总督真是拖拖拉拉,若不是为了陛下大计,就这些南朝军队,我率万余大清铁骑,甚至只需几千人马,就能将之击溃!”

  不过,他话是这样说,但看着山下无边无际的明军,由西往东看去,就见一片红色向北面涌来,他的面色也不由郑重起来。

  能够很明显看出来,明军使用了人海战术。

  他们将若干个营伍编为一个波次,由此料定,他们的攻势肯定也会一波紧过一波,石门山守军早就撤下去许多,就算有寨墙壕沟,再加汉军、朝鲜军的铳炮,显然也难以坚持许久。

  其实,礼亲王代善等人,也曾有过建议,在石门山下暗藏精骑二万,埋伏于各处沟壑之间,环列待战。

  若明军主力自西石门攻入,进入两山间的洼地时,大可伏兵四出,定然给攻山的明军,造成惨烈杀伤。

  不过,这个建议却被黄台吉给否决了。

  如此布置,虽也能杀伤不少的明军,但却与他的总体战略相违。

  黄台吉要的不是杀伤多少明军,而是要全歼大明援辽王师的全军人马!

  若明军在攻取石门山的过程中,伤亡惨重,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就此退下,再次龟缩于松山城周,从此不再理会锦州城之存亡。

  若真是如此,那么两军长久相持,这可是黄台吉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明国虽然也是天灾人祸不断,造成粮草供应紧张,但是很显然,单就其国力而言,还是比清国优胜得许多。

  依据最近的情报勘测,那个可恶的宣府总兵张诚,甚至还搞出个什么鱼干来,据说已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明军的粮草压力。

  黄台吉其实也有心效仿之,不过,清国境内本就渔民稀缺,就连想要捕捞海鱼,都是困难,更别提制作鱼干啦。

  就连为了对付实力不济的大明辽东水师,都要依靠朝鲜水军的帮助,所以,就算黄台吉对这鱼干也是艳慕不已,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的他,一心想要吃掉整个大明,其吞明而取中原的心,已是昭然若揭。

  所以,在小胜与完胜这两者之间,黄台吉一万分坚定地选择了后者!

  …………

  明军人马雄壮浩瀚,已渐次逼近山岭之下,而石门山上驻守的清军也正全面严阵以待。

  高层之间的战略,不是彼此双方那些普通军士所能了解的,对于明军来说,攻下石门山,那就是大功一件,而对于驻守山岭的清军来说,也是同样如此。

  山腰部一座火路墩上,满洲正白旗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正冷冷地看着山下渐渐逼近的明军。

  这阿济格尼堪虽然是正白旗的巴牙喇纛章京,但却并不归旗主睿亲王直管。

  因为,他是大清国武英郡王阿济格的直接属下。

  清国皇帝黄台吉,为了打压多尔衮兄弟,不止多次改编改组他们兄弟所掌管的两旗,更是不断进行离间分化。

  好在幼弟多铎与多尔衮自来亲近,没有被他分化,而且这多铎也是一员猛将,现今作为镶白旗的旗主贝勒,掌管整个镶白旗。

  但大哥阿济格,虽然一样武勇,却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他就被黄台吉成功分化,一直嫉恨弟弟多尔衮夺取了本属于他的正白旗。

  即使如此,黄台吉仍未放过多尔衮,他将正白旗的一部兵马划归到阿济格属下,由他直接领导,以求进一步打压多尔衮的实力。

  面对这一切,多尔衮是敢怒而不敢言,更不敢去同自己的亲哥哥阿济格说出实情,生怕他一冲动,又去黄台吉那里告自己一状。

  只能一个人默默忍受这一切!

  而这阿济格尼堪也是一员猛将,他因功获得了一等参将职衔,并实署巴牙喇蠹章京,此时,他才年不到三十,正在春风得意之际,被清国皇帝黄台吉誉为少年能杀敌的英雄人物。

  虽然还未能进入清国的权力核心圈,但他已隐隐感觉到石门山的战略。

  那就是无论他在这里守得如何好,最后都将难逃撤退的命运,这让他的心中十分沮丧,做为少年英雄的他,祈盼的总是阵前奋勇杀敌立功,升官获赏。

  不过,站在他旁边的朝鲜军副将李仁瞻,却不能似他这般了解清国高层的战略。

  李仁瞻做为朝鲜国副将,其心中还是很思念故主,这时见明军势大,漫山遍野袭来,虽在心中暗自窃喜,但此刻做为大明军队的敌人,也不由得脸色苍白起来。

  他略显哆嗦着说道:“这好多的明军,我军还受得住吗?阿济格纛章京,可否派出人马,前去向大汗他们乞援?”

  阿济格尼堪正在心头愤愤,闻言一腔火气都向李仁瞻发泄而来。

  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皮鞭抽去,一边抽,还一边骂着:“让你守山就守山,你个高丽奴,啰嗦些什么,敢扰乱军心,不怕老子砍了你嚒?”

  那李仁瞻措手不及之下,被他抽打得连声惨叫不断,抱着头只在火路墩上奔逃。

  同时心下更是委曲不己,自己本是好心好意的问询,结果却是得到了这个待遇,真他娘的是冤枉啊!

  火路墩上,还有一些汉军旗的官将,以及其他朝鲜国的将官。

  他们都看到阿济格尼堪猛抽那李仁瞻,各汉军官将只是窃笑不已,而朝鲜国的将官们,脸上却露出了一股耻辱的神情,其中更隐有一丝怒意。

  做为清国的同盟援军,己方堂堂的一个副将,现在竟如奴才一般被鞑子鞭打,这些该死的胡狗,真是人面兽心,喜怒无常。

  各人难免都有了些兔死狐悲之感,不过悲愤虽然悲愤,但在明面上他们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顶头上司都被清国武将如此鞭打,他们这些底层的官将兵卒,就更不用说了,只得感慨如今奴才难做,这满洲人的奴才则更加难做!

  …………

  “这些该死的南蛮子,又打灰弹,毒弹啦!”

  石门山腰下不远处的娘娘庙清军阵地上传来一声惊呼。

  正是清军满洲正白旗下牛录章京钮尔佳,他在前次石门山大战时,英勇负伤,虽未获提拔,但坚守娘娘庙阵地未丢,却也记了一功。

  今次,他又被派来固守娘娘庙清军炮兵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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