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风,冷得瘆骨。
祁越站在那城门楼上,心却早已飞回了金陵城。
那个地方没什么好的,沾了太多人命,沾了太多人血,脚下踩的每一寸土地,都有至亲至爱的白骨,可因为有个她,他便想回去了。
「要不然,这一出来……我还真是不舍得回去。」祁越皱了皱眉头。
荷包重新收回怀中,继续贴身藏着,小心翼翼,如获至宝。
可是,他若不回去,她一个人要怎么办呢?
「一定要等着我!」他低声的说。
此去金陵城,万里之遥,不知道这夜里的大风,能不能吹到她的窗外呢?
只是,他未曾料到,临了临了的,她还是算计了他一场,若是他能早些发现,若是他能早点明白她的意思,也许他们的结局,不会是那样。
当然,这是后话。
翌日晨起,军士来报,说是那边已经有了动作。
祁越当下领着众将上了城楼,远处的浓烟滚滚,是敌军第一次叫阵来袭,「一帮蛮夷,倒也学了个十足十,竟也学会下战书叫阵了?这么讲礼数,还真是不多见呢!」
听得这话,众将士皆大笑。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背祖弃宗的东西,在吃里扒外?」副将气不打一处来。
很明显,蛮夷这次气势汹汹而来,十有八九是受人挑唆,且昨天夜里的消息已经很明白了,有人当了细作,卖了自己的家国。
对于驻守边关的军士来说,这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他们拼了命的,舍家为国,就是想给自己的家人腾出活下来的空间,让他们能安然无虞的生存。
可现在呢?
有人试图打破这样的众志成城,打破他们的信念,以叛国之行侮辱他们对家国的忠诚,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之事。
叛者,当千刀万剐。
「走,去看看。」祁越转身。
城头站着有什么意思?
他倒是要会一会,敌军的将领,免得对方叫嚣着,还以为他们大昭不懂礼数。
一身玄色的盔甲,长枪在手,祁越领着人策马出城。
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尘嚣四起。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宛若昔年那个随父策马的小将,可恣意金陵城,可傲然校场,可挥汗如雨,可当得起一句「年少气盛」。
「阁下是何人?」对方开口,「我安山不斩无名之辈。」
祁越面不改色,策马银枪,傲然冷戾,「大昭统帅,祁越。」
「祁越?」安山愣了愣,转而好似想到了什么,「没想到,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毛都没长成,还敢在这里叫嚣?快回你娘怀里吃奶去吧!」
身后,一众哄堂大笑。
「混账!」副将气急。
祁越却一个眼神制止了他,面上平静得像个没事人一般,「有这功夫扯嘴皮子,还不如早点回家去找你娘。」
话音刚落,他忽然纵身而起。
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如果不是安山早有防备,且及时的撇了身子,只怕这会脑袋连同头盔一道,都得咕噜噜的滚落在地。
「撤!」安山厉喝。
这下子,发出笑声,是大昭的军士。
「孬种,有本事别跑啊!」副将可算是喘了一口气。
祁越面不改色,瞧着对方远去的尘烟,目光沉沉如刃。
其后,便该进入了战局。
双方叫阵已毕,接下来就是开战。
战争从来不是个人主义,也不是英雄主义,而是一群人的鲜血淋漓,从
来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是以祁越是真的没什么笑脸。
保家卫国,是大昭男儿该做的分内之事!
「从今儿起,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祁越冷着脸,「以防有诈!」
众将士登时高呼,「是!」
对方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势必是有点底数在手里的,而这底儿,十有八九是那人抖落出去的。
军中,说不定也有细作。
「陈、王、张、李四位将,军,待会来我帐中,有要事相商。」祁越策马回城。
军帐中。
外头,戒备森严。
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纵然有人想听上两句,也得竖起耳朵,否则着实困难。
足足半日,这里面都没人出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不知道这几位将领到底在做什么?一直到了午后时分,帐中才有了动静。
四位将,军接二连三的走出了帐中,紧接着便着手布置,各自的军力分配,且将兵防图上的***,进行了重新调配。
不仅如此,连带着军防也开始更替。
「据说是,为了防范有人通敌。」
「通敌?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总归是小心为上。」
众人窃窃私语。
祁越站在阴暗处,一言不发,听着所有人都在议论着,方才发生的事情,且推测他的心思,这里面不乏有人虚情假意的套话,但真话假话,其实还是能听出来的。
守在百里长安身边这么多年,有一项技能是谁都学不会的,那便是看穿谎话。
百里长安这人,真话假话,那是随口就来,是以要在她跟前伺候,你就得看明白,她是真的想要说假话,还是假话真的说,否则一不留神,她就会生气。
长公主一生气,是要罚人的!
祁越以前吃过不少亏,但是后来也就习惯了,习惯这东西是很可怕的,日积月累之下,把她的习惯变成了自己的习惯,行事作风多多少少带了她的影子。
果不其然,这么一临战折腾,对方的兵防图显然是没什么用处了,若是不及时通知,万一心血来潮的劫营,那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夜半三更的时候,有人耐不住了。
祁越不吭声,只是睨了一眼身边的副将。
副将颔首,手一挥,便带着几个亲信呈包围之势,就像是抓兔子一般,慢慢的围拢,慢慢的靠近,然后一下子扑上去。
对方措手不及,满面惊恐,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死死的摁在地上,快速被人捂住了嘴巴,喊不出半点声音来。
等着火光照亮,见着祁越那张脸,傻子也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蠢货!」
祁越瞧了一眼周遭,又看了看他脏兮兮的手。
「大人,东西在这里!」副将把地洞里的密信掏出来。
祁越睨了一眼,冷声道,「换!」
「是!」
真消息是不能送出去的,但假消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