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师爷,您找我?”
见到魏吉祥的时候,王伦仍旧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位权势通天的东厂厂公,为何会来找他这么一个小人物?
魏吉祥笑了笑,摆出了一副和煦的表情:“王伦,入宫几年了?”
这种没有营养的话,一般都是长辈要提携晚辈时常用的开场白。
王伦就算是再不懂事,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明白的。
他赶紧把姿态放到最低,小心翼翼地回答魏吉祥的问题。
魏吉祥也是东拉西扯,和王伦说了好一阵子没营养的废话。
等到王伦越说越糊涂的时候,魏吉祥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那死去的师父,是我故交。去年他出事前,经常在我面前提你,还让我有机会了,照拂一二。可惜后来你跟着太子去了甫城,咱们一直无缘得见。”
魏吉祥说的王伦师父,是去年跟随着前皇周祁打瓦剌人时出的事儿。
王伦听到魏吉祥说起师父,顿时挤出了几滴眼泪。
“好了,别哭了!既然你师父生前曾托我照顾你,我便认你当个干儿子好了。你可愿意?”
王伦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干爹在上,孩儿给您磕头了!”
说罢,王伦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
魏吉祥顿时笑了起来:“行了,起来吧。太子身份重要,你在他身边,也要好生侍候。日后宫里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尽管和我说。但有人欺负你了,干爹绝不会坐视不管的。明白了吗?”
……
直到魏吉祥离开,王伦都还觉得晕乎乎的。
自己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突然之间,就有大人物青睐他了?
自打切了子孙根进宫后,他曾经多少次被人恣意羞辱。
为了能改变这凄惨的生活,他无数个夜里,跪在床前乞求祖宗保佑!
但种都没有了,又有哪个祖宗愿意保佑他呢?
可现在……
眼看着前几日和他划清界限的那个“干爹”又一脸笑容地跑了过来,还殷勤的和他套近乎时,王伦连骂人的心情都没了。
皇宫内不一直都这么现实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
春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独立在小院中,仰头看着这无根之水落在身上,很快王伦全身就被雨水打湿。
似乎前些天被拴在马桶旁染的骚臭味,在这一刻终于被完全洗去!
“祖宗,您真的显灵了吗?”
王伦仰天大笑,脸上水珠顺着面庞流下,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
礼部终于定下了使团出发的日期。
就在七日后。
这七日,杨思敬用前段时间凑来的银子,在京中大肆购买各种礼品,当作此番出使瓦剌的仪物。
对此皇帝周昱也视而不见。
他在督促户部尚书陈德遵抓紧时间凑赈灾银两。
老陈被催得急了,也有些上火。
尤其是看着杨思敬大肆撒钱的样子,老陈真恨不得把杨思敬给抓来,让这家伙给他拿点“回扣”。
毕竟他那三千两的捐献,还有写在名册上的名字,才是打开局面的关键。
不过这事儿他只是想想便作罢了。毕竟他还得要脸。
思来想去,晚上的时候,陈德遵来到了于骞的府上。
他向于骞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当听说陈德遵竟然要问计于谢余的时候,于骞也是一脸的惊讶。
“德尊兄是在同我说笑吗?我那侄婿何德何能,能为德尊兄出谋划策?”
见于骞有替谢余藏拙的意思,陈德遵笑了起来:“愚兄既然找到你这里了,节庵你又何必隐瞒?前几日杨思敬筹钱的法子,怕不是他自己所想吧?”
“他频繁出入你府,而节庵之性格,愚兄再明白不过。你莫再糊弄于我。”
节庵是于骞的号。
于骞一听,也明白要瞒陈德遵不可能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差下人去客栈叫谢余。
谢余来到于府,又和陈德遵一番客套见礼。
接着陈德遵当着于骞的面,问谢余对赈灾一事,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谢余眉头稍稍拧了拧:“赈灾……不就是应该朝廷出银子吗?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嗯……或许有,但小子实在是想不出。”
一边说,谢余一边摇了摇头。
想不出?
看着谢余拧眉思考的样子,似乎不像在作假。
陈德遵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最后还是笑着起身道:“也是。历朝历代多少年,这受灾的百姓何曾少过?那么多贤明的君臣,最后想出来的经验,也都在此了。”
“看来老夫确实是多想了,节庵,愚兄就此告辞!”
冲于骞拱了拱手,陈德遵失望而归。
等陈德遵一走,于骞也松了一口气。
本想着提前提醒谢余藏拙呢,但他知道陈德遵此人有多精明。倘若他真提醒谢余,刚才谢余定会露出马脚。
谢余这回答不上来,倒免去了一番麻烦。
不过……谢余是真的回答不上来吗?
看着旁边一脸微笑的谢余,于骞下意识地问道:“贤侄当真想不出,那赈灾的法子吗?”
谢余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骗他呢!”
“哦?”于骞顿时挑了挑眉头,“这么说贤侄真有办法?”
谢余点头道:“办法是有的。”
对于骞,谢余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说与我听听?”
于骞来了兴致。
谢余笑着坐下,然后问于骞道:“大伯觉得,这赈灾的关键在哪?”
“钱!粮!”
谢余点了点头:“那您可知,这赈灾最大的阻力在哪儿呢?”
这次不等于骞回答,谢余便直接说道:“地主!您发现没有?不管这地方如何遭灾,流离失所、挨饿的永远都是百姓!而这些地主们,无论什么样的年景,都饿不着?”
于骞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呢?你是想说,让朝廷强征这些人的钱粮吗?倘若真如此做了,大雍朝怕是要彻底乱套了!”
谢余当然知道,这些地主阶级和贵族,就是朝堂的柱石。动这些人的利益,那就意味着要和整个国家的既得利益者唱反调。
尤其是皇帝,还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地主时!
谁打这个主意,谁就得死!
谢余笑着说道:“我可没有说,要强征这些人的钱粮啊!我的意思是……让这些人主动捐出钱粮,不就好了吗?”
“主动?”于骞顿时拧起眉头,“这些人,如何会主动捐出钱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