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死脉者,人未死
“我们是生活在南岙村的行尸,并不是你认为的行尸走肉,要说我们为什么能变成这样,这都得归功于村长—黄老先生,是他让我们能像活人一般生活。”
听到范剑这话,我一惊,心脏咚咚乱跳,行尸究竟是怎么变的?村长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我也没急着问,而是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示意范剑继续说。
范剑抿了口酒,打了个饱嗝,不紧不慢道,
“要说行尸是啥,知晓的人并不多,张仲景的《注解伤寒论·平脉法》,扁鹊的《难经·十四难》,这两本书中都有对行尸的解释。”
范剑的神情始终保持平静,他向我解释起何为行尸。
古代有关行尸的文献有很多,如《伤寒论·平脉法》记载,脉病人不病,名曰行尸;《难经·十四难》记载,脉呼一至,再吸一至,呼吸再至,名为无魂,无魂者当死也,人虽能行,名曰行尸。
这些话的大致意思是,有的人脉象已死,但仍能像活人般行走,这种人名叫行尸。
死脉又叫绝脉,指脉象极为薄弱,死脉基本出现在危重患者身上,预示着即将死亡,这乍一看挺正常,可过个几天,直到脉象彻底触摸不到,即无味、无神、无根的脉象,这种脉象是死人才有的,然而,患者却仍能行走。
这种会走动的尸体,名叫行尸,便是你认为的行尸走肉,行尸不同于前三种活死人,并不会发疯般乱咬,本质上是副无魂的躯壳罢了。
范剑说到这里,他的气场骤然森冷,目中带着不容置疑,他郑重道,
“我们之所以和行尸走肉不同,是因为我们有命魂在身。”
“命魂?”
我问道。
我思索一番,既然如此,有命魂在身的行尸走肉,那确实和活人相似。人有三魂七魄,命魂为三魂之一,我对这些倒也知晓个大概。
三魂分天魂、地魂、命魂,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人死后,三魂七魄各自消散或离去:
天魂归天路,天魂是一种良知,亦是不生不灭的,因有肉体的因果牵连,所以不能归宗源地,只好被带走上天路的寄托处,便是所谓的“天牢”。
地魂归地府,到达地狱,因地魂可知主魂的一切因果报应,也可指示在世肉身之善恶,所以地魂进因果是非之地。
命魂是最特殊的,只能徘徊于墓地间。命魂又称人魂,或者色魂,命魂是历代姓氏接代之肉身。
人类生命就是从命魂住胎产生的。命魂住胎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形成人的七魄,因此,人的七魄由命魂掌管。
七魄为肉身独有,死后尽皆消散,这七魄,天冲魄在顶轮,灵慧魄在眉心轮,气魄在喉轮,力魄在心轮,同时与双手心和双脚心相连,中枢魄在脐轮,精魄在生殖轮,英魄在海底轮。
活人生病,那便是魄散了,所以要用药物阻止它散发,魄若散的多了,就容易被鬼上身。说简单点,七魄和人的命运、五脏六腑、思想、天赋等有密切联系。
所以只剩一副空壳的行尸走肉并不具备这些。然而,范剑只有命魂住身,按理是没有七魄的,没有七魄,意味着范剑没有思想、身体脏器无法运转、更别提和老婆生活了。
有命魂无七魄,这和死人区别不大,但事实却恰恰相反。最重要的是,既然南岙村有行尸,这意味他们曾死过,可为何尸体未腐烂?
范剑嘬了个牙花,嘿嘿一笑道,
“所以我说这一切都是黄老先生的功劳,村长是我们的恩人,这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讲。”
范剑说着,点起一根烟,向我解释起来。
从九十年代始,国家全面施行火葬,但南岙村的人都不买账,包括黄老先生,毕竟人死了就很难过了,火化得增加许多流程,有的偏远地区去殡仪馆火化,来回路程都有几十上百公里,麻烦不说还增加开销,有的地方甚至还得交钱强制买公墓,因此当年火葬在各个村子里不受欢迎。
要说火化环保,那是纯扯犊子,土葬自然降解,讲究尘归尘、土归土,倒比车子来回殡仪馆运送来的环保。
要问大家为何执着土葬,原因有许多,比如西方神话和东方传说,都表明人的诞生离不开土,土生万物,人命从泥里来,死后自得入土为安。身为村长的黄老先生也是这想法,加之南岙村对火葬管控得并不严。
因此,黄老先生和当地殡仪馆的负责人谈了一番,最后允许南岙村的人土葬,只是得低调一点,不可让上头儿的人知晓。
几年下来,土葬的多了,衍生出一个新的问题:尸变。
讲实话,当年还真不少人遇到过,村头的刘寡妇半夜经常看见有人摸着黑瞎晃荡,她以为是脏东西作祟,毕竟当时严打封建迷信,传出去了得蹲大牢,她就当没发生。直到后来有人发现,许多已下葬的坟包,都不知何时被刨开了,馆内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说人生前作恶,死后被野狗刨坟吃了的倒也有,但这种情况乱葬岗常见,村里的棺材葬一米五的深度不说,光棺盖厚度都三五寸,那些被打开的坟包,根本不可能是野狗刨出来的。
后来,冯大爷一家发现自家院子大半夜的闯进了人,黑灯瞎火地在院子里蹦跶,冯大爷又不傻,真是偷东西的话,哪有故意蹦跶制造动静的?他们都能猜到闯来的是什么东西,但无人敢出去阻止,等到第二天发现,院子里只是少了几只鸡鸭罢了。
这事虽没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但暗地里有不少人知晓了,村里的人晚上不敢出门,就连上厕所都不敢进茅房,生怕里头藏着什么东西。
因此,大家的活都在白天完成,当时正有几个村民上狼头山砍柴,他们砍累了就想找处地歇歇,恰好不远处有一山洞可乘凉,一行人便到山洞口歇脚,不经意间,他们惊奇地发现,山洞深处时不时传来几声怪叫,这怪叫不像人、又不像动物。
当时在洞口歇脚的有五个村民,他们虽然知晓那件事,但都不信邪,他们议论纷纷,皆认为山洞里有什么没见过的动物,想抓回去煲汤喝,于是五人便打着火把,钻入山洞一探究竟。
没人知晓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当天进洞的五个村民,只有一个活着回来,据幸存者说,他们在山洞深处,看见了村头死去两年的老朱,老朱是两年前棺材葬的,当时却直愣愣地站在山洞里头看着他们。
老朱身体并未腐烂,模样反而和生前差不多,穿的还是灰蓝色寿衣,他看见一行人闯进洞里,扑上来就咬,力大无比,四个人都按他不住,最后四人体力不支,加之光线不好,最后被活活咬死,而幸存者意外被老朱指甲划伤,他虽逃出了山洞,但逃不出阎王的掌心。
这件事闹大后,村里立马派出警力捉拿老朱,最后还是用74式喷火器才将老朱活活烧死。而被老朱咬死的四个村民,死状极其恐怖,他们瞪着眼睛,死不瞑目,每个人的大动脉处都有俩血洞,体内的血液一滴不剩,有一个甚至脸皮都被人啃了下来。
这件事在南岙村传的沸沸扬扬,自那之后,很少有村民上狼头山,那座山之所以成了禁地,这便是其中一个原因。
这件事很快被压了下去,毕竟能当上村长的也不是一般人,最后这事也没惊动上级,大家虽然心里害怕,但依旧执着于土葬,与往常不同的是,每当有人家办丧事,村长在死者的头七那天,会亲自来做法事,长此以往,渐渐地也没在听说尸变之事。
不过,在大家心里,始终对狼头山有些忌惮,山洞也成了一道禁地,逢年过节,大家宁绕远路也得避开那座山,生怕有什么意外。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狼头山埋着许多已故之人,在没有发生那件事前,黄老先生并不会为死者做法,因此埋在狼头山上的尸体,有许多产生了尸变,村长担心那些畜生为害一方,便上山解决它们。
当时与村长一起的,便是范剑的舅舅—马定霖,因为其有把土猎枪,便被村长一同叫去,以防不测。
听范剑说,二人确实将狼头山的僵尸一网打尽了,然而不知何原因,依旧无人敢踏足此地,但正是这趟行程,村长惊奇地发现,死后的村民,无论埋在南岙村的哪个角落,死后尸体都不会腐烂。
这一发现让村长大为震惊,黄老先生虽是道士,但整个南岙村的风水,并不容易堪破,尤其是埋葬死人之地,黄老先生无法看出奥妙,为了确定其中的原因,村长请来师兄弟,在南岙村跋山涉水、一看究竟,最后得出个结论:
南岙村依山而建,属于下卦,乃坎水汇聚之地,南岙村地形凹陷,从远处看,就像个巨大漏斗,此乃藏风藏水之局,加之坎水属于死水,周围死气越大,则阴气越重,已故之人埋葬于此,怨气聚顶,无法消散。
因此,方圆数里内,死者死后皆僵而不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