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军营口,蒙恬蹲着身子,一一揭开映着血渍的黑色旌布。
“将军,事之地周围所有百姓已经全部捉拿完毕,请将军示下!”
等到一一检查完,蒙恬方才抬起头,看着身旁一个看起来甚至比他还要年轻几分的男子说道:“甘罗大人,以为如何?”
没错,站在蒙恬身旁的正是被嬴政派来,暗中处理齐地贵胄的甘罗。
只是,在昨夜黄金火骑兵一小队被灭后,蒙恬便直接找上了原本藏身于民间的甘罗。
朝堂之上,文官与武将,军旅与密卫之间,素来都有着一道莫名的鸿沟。
不过,这次蒙恬找来甘罗,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在此之前,蒙恬也早就收到了嬴政的命令。要其与甘罗之间,相互配合。
虽然嬴政的旨意很简单,但是不论是蒙恬还是甘罗,都清楚寥寥数字之间,却是充斥着嬴政那不可抗拒的味道。
若是往常,依照嬴政的性格,甚少会干预属下的行动,更别说是牵扯到两大机构了。由此可见,嬴政对齐地的重视,已经远了表面所看起来的那般。
“十人具皆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击,然而削之处,却是又显得乃是利器所伤。所以,下手之人,应当是擅用重剑之人。”
甘罗虽然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可是,却是一语中的。
“以蒙恬所知,这临淄城之中,似乎并没有擅使重剑之人。何况,此人竟然令我精锐黄金火骑兵连求救信号都不出……”
甘罗轻笑一声,神态自若地说道:“临淄城中,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否则,我们罗网早就动手了。”
“如此说来,是农家之人?”
蒙恬眼中露出一丝杀意,在他看来,相比于这些靡靡终日的腐朽贵胄而言,那些依旧贼心不死的农家之人,才是心头大患。
“农家,胜七!一个不断游走于监狱之间的人……”甘罗也没有吊蒙恬胃口的意思,直接说出了胜七的名字。
“这么说来,他们是在向我们示威?”
“示威?”甘罗摇摇头,说道:“我倒是觉得,更像是在对那些世家贵胄立威。”
“何意?”蒙恬皱了皱眉头问道。
“不论是甘罗也好,还是蒙恬将军也罢,我们所为的终归还是收回齐地贵胄的权力罢了。让齐地彻底变为秦制,才是我们的目的。
不过,要想做这些,无论如何都会受到这些世家贵胄的反抗。胜七这么做,说到底,也只是想让世家收起那些莫名的心思罢了……”
蒙恬看着一脸自信的甘罗,微微沉默了片刻,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以甘罗大人的意思,我们现在该如何?”
“不急,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况且,农家这么做,未必就受那些世家贵胄的待见。”
“蒙恬明白了……”
……
咸阳城之中,肃穆与严谨的黑色之下,并未曾因为齐地的那一番风雨欲来而显得有任何变化。
“故,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
咸阳的一座酒楼之内,坐满了士子模样的青年人。而在这些人的中央,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正侃侃而谈。
一席语毕,听得底下的一众青年人们不禁拍案叫绝。
“先生所言甚是,如今皇帝陛下威震宇内,当复周公之治,可令大秦留世百年!”一名青年,站起身来,眼神之中带着浓浓的渴望之情。
如今的帝国,乃是沿用的郡县之制,大小郡吏手中,并没有真正的权力。
甚至,就连秦国的那些受勋的彻侯们,也不过只是享有食邑罢了。根本不可能像战国之时的那样,掌握领地之上的军政大权。
“先生,丞相大人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在一众士子的欢呼声之中,一名家仆走到淳于越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道。
淳于越眼中略微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点点头,站起身来,向着周围的士子们微微行礼,说道:“在下还有事,今日便到这里了。”
“先生请!”
“先生慢走!”
士子们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酒楼,足见淳于越,在这群士子之中有着何等声望。
“咦!那不是左丞相李斯大人的车架吗?”
眼尖的士子看着淳于越登上的马车,不禁再次惊呼了起来。
“还真是!”
“看来,淳于先生荣登大宝指日可待了!”
“不错,圣贤之治,将会再次重现世间了!”
马车之中,李斯皱着眉,看着酒楼之上,一群欢呼雀跃的士子。
他与淳于越,乃是旧友,更是在桑海有着不小的交情。
与李斯韩非不同,淳于越乃是实打实的儒家之人,更是儒家之中坚持圣贤之治的主导者。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有些迂腐的地步。
原本,按照李斯的性格,即便与淳于越有着不小的交情,也绝不会冒险与这样几近痴狂的人有什么来往。
然而,就在数月之前,嬴政却是忽然对这圣贤之说感兴趣了。甚至,还特地让李斯,专门请一位儒门大师。
秦国重法,与儒家本就几乎先天绝缘。自孔子之后,除了荀况之外,儒家之人更是没有一个入秦的。
不过,由于嬴政的命令在前,李斯虽然疑惑,但是终归还是找来了这位曾经的旧友。
然而,当今日,看到淳于越在酒楼之中的讲学,并且引起了众多求仕之人的共鸣后,李斯天生的警觉告诉他,这一次恐怕淳于越要给他捅个天大的篓子了。
李斯不相信,淳于越的这些举动,嬴政会不知情。可是,为何嬴政会一点动作都没有呢?李斯百思不得其解。
犹豫之下的李斯,不是没有想过换人。可是,现在再去找其他人,显然时间上也已经来不及了。
何况,嬴政想必也早就已经知道了淳于越,这个时候,也只能希望淳于越到时候能够稍稍识相一些了。
“淳于兄……”
马车内,李斯脸色肃穆地看着淳于越,联想起淳于越的那顽固性子,愈有些不安。
“丞相大人!”
淳于越低着头,在这并不宽敞的马车内,依旧恭敬地对着李斯行了个礼。
李斯略显意外地看了一眼淳于越,显然也没想到,淳于越居然变得如此“低声下气”。
不过,看着淳于越似乎也不再是那般一成不变的迂腐样,李斯心中也不免松了一口气。
“圣谕已达,明日,便是你入宫,拜见皇帝陛下的时候了!”
“多谢丞相大人!”淳于越眼神之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再次向着李斯行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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