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

　　“绿风姐，你看我这名字写得如何？”澄月拿起桌上的宣纸，轻轻吹干墨迹，一脸陶醉。三个小丫头跟着众人一起上课，零基础，起点低，编在A组，由绿风先教授基本笔法和认字。

　　小姐没提要求，但三人每天还是拼了命的练习，笑话，裴教习的丫鬟，素质怎么能低？“素质”这个词是最新跟小姐学的，几个人时时挂在嘴上。

　　“练了好几天，终于有点样子了。”澄月相信凭着自己的聪明伶俐，以后进步会很快的，到时就可以进二组了，嗯…讨厌的一组，得赶快甩掉这黑历史。

　　“呀！澄月，你写得真漂亮。”紫花凑过头来，一脸艳羡，再看看自己的，蚯蚓似的，没法比。

　　“别难过，小姐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各具天赋，像你，厨艺棒，性情好，以后啊，肯定是个贤妻良母。”红雪打趣到。自己虽然负责吃食，但是很多新菜都是紫花开发的，紫花做的菜最对小姐胃口。

　　“嗯…不错，三人都有进步。”绿风各自检查。

　　“这个地方，紫字的提钩处要注意停顿回返再钩出。”绿风拿起笔边说边演示，小姑娘们围成圈认真看着。

　　“还有，澄字的三点水少了两点，你总是忘记。”轻敲澄月额头，澄月吐吐舌头。

　　真不敢相信，绿风感慨，自己一个丫鬟，以前大字不识，现在居然做了小姐的教学助手，帮助别人识人断字，被小姐戏称“小教师”。每次教授，用自己所学帮助别人，看着学子们学到知识时愉悦的表情，自己也跟着高兴。现在，绿风走路都抬头挺胸了。院里，大家都会恭敬地称呼她一声“助教”。

　　裴玉童手持毛笔，站在书案后面练着字，偶尔抬头微笑地看看对面梨木大书案上认真练习的姑娘们。现在这个书房是改造的，现在终于有模有样了。原本绿风睡在内房外侧，但自己睡觉喜静，不习惯旁边有人，感觉隐私受到了侵犯；再说日常起居，自己都亲自动手，不需假手于人。因此，好说歹说下，将绿风遣到偏房，与三个小丫鬟共一处一室，原来的外室就改造成了一个简单的书房。为此，绿风还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失业”了，整天愁眉苦脸，现在可好，配合自己教授，看那脸上真心的笑容，就知道她终于找到了喜欢做的事情。

　　书房中间是一个大大的黄色梨木书桌椅，对面是自己的书案和书架，书架上摆放着陆续收集的书籍，书房三方墙壁上是学子们的笔墨，从每次练习中挑选佳品挂出，以资鼓励。窗口打开着，正对荷花池，荷花重新绽放，聘聘袅袅，暗香流动。

　　平日无事，在书房写写画画，四个小姑娘干完手上活后也围绕书桌，陪伴一旁练字读书，有模有样。书房角落处设置有茶水糕点。夏日，口干舌燥，裴玉童特意让红雪熬煮了凉茶，这样，初步的图书馆吧就成型了。当然，这儿地小，她还计划改日在别院里找个大屋子办个大型的流动图书馆。当然这开支和费用，肯定要找范总管范大人报销了。裴玉童分得清，私人的多一分她也不要，“教学事业”公用的就要纳入公费财政预算了。

　　“裴教习，还是你这清凉雅静啊！”这大热天，走一会就全身黏糊。大步踏入的范申在角落的桌几上自己动手到了杯茶一饮而尽。

　　“你这是什么茶，味苦甘甜，入喉生津，倒是清热解火。”拿着茶杯砸砸嘴回味着。

　　“自己随手搭配的凉茶，范总管要是不嫌弃，赶明给你配两付。”裴玉童笑笑，她这凉茶可是根据现代广州王老吉的配方改良的。

　　“行！先谢了。你看看这些是不是你要的书。”范申指着地上满满当当的箱子，两个牛高马大的仆人扛着都气喘吁吁。

　　裴玉童这清风院原来是偏僻冷静的，没有人气。现在，裴玉童任了教习，一切都不一样了。裴玉童认为师生之间没有男女设防，她鼓励师生互动和学子之间的交流和讨论，在她看来，知识是在探讨中摄入和消化的，没有争辩就没有进步。

　　现在，清秋院成了别院学子经常光顾的地方。大家到清秋院请教问题，到书房中欣赏字画和查看书籍。如遇到什么为难的问题，一杯凉茶，坐在大书桌旁，共同探讨争辩，当然，研究得最多的就是裴教习自撰的《三字经》了。

　　《三字经》初学浅显，越深入越发现其内涵丰富，蕴意深远。

　　在裴玉童的带动下，别院学习氛围高涨。看着三三两两结伴同去“图书馆”学习，成群结队讨论问题的学子，范申有时自己都会忘记了南山别院原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忘记了培养这些人的最初目的；忘了这平静下面的波谲云诡。

　　别院“学子”来自于烟6花之地、社会底层和穷苦人家，他们身世坎坷凋零，命运不为自己左右，昙花一现，最终成为权钱交易的一枚棋子。没有人关心他们的生活；同情他们的身世；关注他们的想法。他们的存在的意义，就是被利用的价值高低，他们也深刻明白这一点，即使富贵如琴姬也不过如此，因为在京城，从八品官，根本不值一看。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大家开始认真学习，热烈讨论，发奋图强，每周一次的裴教习授课，成为大家最爱，大家恢复了青春的热情，像莘莘学子一样走在阳光下。

　　课堂上，裴教习交大家古人圣言、诗词歌赋、人生道理和社会知识，而且还教育大家学习的方法、看问题的方式和思辨的角度，草坪上方时时传来响亮的读书声和学子们三三两两的讨教声。特别是那些男孩子，本对未来懵里懵懂，随波最流，谁知听君一席话后，如醍醐灌顶，开始卯足劲苦干，立志成为有“文化”的人。

　　“由她折腾吧！反正正主都不急。”范申看着逐渐“校园风”的别院，看着原来的“风流”休闲场所逐渐变成了私塾，只能摇头苦笑。

　　“屡次麻烦范总管真是不好意思！”裴玉童弯腰翻点箱中的书籍。别院学子众多，知识需求量大，靠她原来的存书量和后来购买的根本不够，于是她想到了别院书阁的藏书。三王爷不在，只好找范总管，当然她也不会让范申难做，允诺只是借书，组织学生誊抄完就会还回去。书阁藏书浩海，有很多市面上都找不到的珍贵读本，很是稀奇。

　　“不打紧，有什么你尽管说。”其实搬书送书的事情明明可以吩咐下人做，可每次他都会亲自送过来，只为了寻着正经由头来看看她，听她说说话。这会，女子正弯腰查点着书籍，偶尔拿起一本翻阅着，太阳从窗户照射进来，在她洁白丰润的脸上落下点点金光，显出柔和、静谧，让人看着浑然舒服。

　　“出去走走吧！”陆续有学子进来欣赏壁上作品和查阅书籍，不方便说句话，看着窗户外池塘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裴玉童伸手朝外邀请到。别院半年，范申一直对自己多有照顾，自己很是感激，特别是这段时间的深入接触，让他们有了许多共同的话题，也能像朋友一样自由的聊天。

　　“这段时间范总管鼎力支持，玉童感激不尽。”两人沿着池塘上的九曲回廊，一路走向凉亭。

　　“裴教习过于客气了！你我无需多言。”这是范申的真心话。力所能及下，他非常愿意帮忙或者说满足裴玉童。

　　“范总管见识过人，玉童横冲直撞，平日还要多指点迷津啊。”对于自己的“教育事业”，裴玉童还是很有信心的，但不耻下问是她的优点，特别是“本土有为人士”的建议和意见。

　　“哈哈！裴教习自谦了！裴教习学识渊博，非男子能及，别院学子何其有幸。”这是真心话。

　　“只不过……”话锋突转，望着阳光下纯净如玉的女子，欲言又止。

　　“范总管敬请直言！”

　　“古人怎么说来着？”停顿一下，抬头仰望光线强劲，意图照射每个黑暗的角落的太阳，可是，黑暗就是黑暗，真有那么容易走向光明？

　　“人最悲苦的境地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绝境之中看到希望之火后又幻灭。可是，梦总是要醒的。”

　　“范总管提点极是，玉童明白，受教了。”范申说的是事实。裴玉童明白其所指，即当一个人饱读诗书之时，慢慢就会有梦想，一个有了追求和渴望的人，再把他打回原形，让他再回到以前靠出卖色6相生存的黑暗世界，那将是地狱之苦。

　　这段时间，自己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别院中的孩子们年岁都在18以下，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进入别院，走上不归路。以往他们蒙昧无知，随波逐流，可是现在，她教会了他们思考，启迪了他们的灵魂，为他们创造了一种“幸福”的假象，他们开始表现出了挣脱“黑暗”走向光明的欲望。在这点上，她的确有责，原来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她要尽快想办法，为孩子们找到一条不一样的，有梦的出路，而她相信她可以的。

　　【晋江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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