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这话却错了，”贾赦正色道，“赖家人是父亲打发走的，同儿子有什么干系？”
史氏听到这里，简直想骂娘。又想，他娘可不就是自个儿。这一犹豫，就错失了时机。
“儿子省的，太太不心疼儿子，只心疼陪房。”贾赦混起来，天王老子也拉不住，梗着脖子大声嚎啕，“如今儿子的儿子，太太也不心疼。太太还有什么罪名，只管往儿子头上加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史氏当即火冒三丈，再也忍不住了，往贾赦脸上啐了一口，“呸！哥儿不过蹭破一点油皮，你便小题大做，要把何东家的撵出去，不是不孝是什么！你也不必和我使性子赌气的，何东家的我护定了。便是闹到国公爷面前，我也敢骂你一声‘大不孝’！”
史氏一面说，一面喊人，要去荣国公那里。
父亲还在养病呢，贾赦怎么也不敢令他生气，慌忙息事宁人道：“是儿错了，太太只当疼儿子，快快坐下！”说着又是作揖，又是苦求，拦着史氏不让走。
若荣国公去了，整个国公府，就是贾赦张氏的天下了。史氏不蠢，丈夫活着比死了好。她就着贾赦的话坐下，只还拿乔道：“那我革了何东家的半年的月钱，以后，你可不准再翻旧账。”
他也不很在乎何东家的如何，忙不迭应了。又道：“儿也有话在先，哥儿的事，何东家的可不能沾手了。哥儿要伤着了脸面，我必是不依的。”
生怕史氏听了他的话，故意如此去做，反而害了盼盼，好压制大房，贾赦在史氏跟前低声威胁，“毕竟儿子为祖母守孝三年，是京里声名远扬的的大孝子，太太在名声上却颇有瑕疵。大家闹将起来，鹿死谁手，那还不一定。”
手紧了紧，史氏笑道：“何东家的，你可听到了？”
瘫在地上，劫后余生的何东家的赶紧爬起来，“多谢大爷宽恕！奴婢记着了。”
拂了拂袖，贾赦带着刀子的眼神刮了何东家的一眼，冷哼道：“记着就好。”这何东家的在贾赦眼里，还不如已去的赖嬷嬷重要。哪怕赖大做了大总管，还不是不敢在他面前拿乔。什么赖爷爷，也就能唬到没见过世面的小子。赖大尚且不被贾赦放在眼里，一个没有多大权力的陪房算得了什么。
愤愤不平的何东家的低下头，心里恨出血来。
别不拿下人当人，有时候，有时候，一个小小陪房的分量，远远比贾赦想象中的更重要。
算翻过篇了，史氏心里不快，神色淡淡的问，“老大来老婆子这里做什么？”
贾赦一笑，不忘前事，指了指被围着的挽袖墨妍，拱手道：“我来把这两个丫鬟送还给太太。”
原来是那个丫头！史氏心情更不好了。
她喜欢大说大笑，为人爽利的女孩子，却不喜欢温柔小意，或是长得妖媚的。恰好，墨妍把这两个都占全了。只是这种妖媚中透着清纯的气质，男人最爱。史氏瞧着她可怜，又有意恶心张氏，就把人送到老大院子里去了。
“怎么？她们伺候的不合你心意？”史氏半歪在座上，半合着眼睛，问。
一想到那个叫挽袖的言论，贾赦就生气。他鼻子轻哼，不无讽刺的说：“太太赐下来的人，哪容我置喙。只是我们庙小，容不下这两尊大佛。这不，我把这两人请回太太院子里了。”
“不过是个丫头，也值当你费神？”史氏不满，“都是从外头来的，规矩上头生疏，也是有的。你不喜欢，卖出去不就得了。”
她不信，见了墨妍那样的绝色，贾赦会不动心。
这样想着的史氏，也就睁开了眼睛，看向贾赦。
那挽袖相当合他心意，要把她卖出去，贾赦略微不舍。只是她是史氏的钉子，说话又叫人心里生气，贾赦不欲给她留脸面，指着她笑道：“这个丫头，说我无权卖她呢。想是太太忘记把卖身契给张氏，让人误会了。”
恶狠狠地瞪了挽袖一眼，挽袖瑟缩，史氏淡淡的说：“这是什么说的？人进了你的院子，自然归张氏管。难道我们的当家娘子连两个小丫鬟也管教不好？”
贾赦笑嘻嘻的说：“太太误会了，茹儿不是管教不好，是不敢管。这小丫头动不动就喊她是太太的人，连儿子也不敢管呢！说起来，这胆色，和当年的赖妈妈是一个稿子，难怪太太选了她。”
他提哪个不好非要提赖妈妈，这不是往人伤口里撒盐吗。史氏神色更淡了，以手抚额，又给何东家的使眼色，“这么没规矩的丫头，哪能跟赖妈妈相比。我看啊，是你们胆子太小了。至于卖身契，我不过一时不记得了。今早上你们请了安，我才想起来，正要命人送去呢。”
何东家的悄悄拿了两张卖身契过来，史氏亲手交到贾赦手里，不动声色，“喏。老大，你媳妇气性大，又生了哥儿，你体谅则个。这两丫头，她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这是上眼药呢。贾赦笑笑，接了过来，并不应。太太找来的人，谁知道可不可靠。有了张氏的大房被经营成一个铁桶，贾赦可不想这铁桶多出缺口。
挽袖急了。
她生的好，父母本欲把她卖到烟花之地，好赚几个卖身钱，给哥哥娶媳妇。是人牙子见她可怜，才把她送到荣国府里。自她进了这府里头，吃的好，住的好，连常年干粗活，导致生了茧子的手，也养的白嫩起来了。
要她再去别的什么地方，她是不肯的。
她急，有人比她更急。
一张梨花带雨的美艳面孔印入贾赦的眼帘。绝美极艳的模样，让人舍不得她落泪。
贾赦早已看痴了。
“大爷……”墨妍哀哀切切的唤道。
只这一声，叫得贾赦半边身子都酥了。好在他也是久经欢场的人，墨妍良家女子，功力也不深，贾赦很快就回神了。
他惊疑不定的看了看墨妍，又看了看挽袖。心里琢磨，这两人颜值相差也太大了吧？这样一个宝贝，在自个儿跟前晃了几天，他居然没发现！
望着失魂落魄的贾赦，史氏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很快又被笑意取代了。墨妍抢了风头，没人注意挽袖了。挽袖脸色狰狞，手上的帕子扭得不成样。
“也没什么大错，那就都留下来吧。”贾赦听见自己梦游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