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男子在死尸堆里翻来翻去满手血污一点也不在乎满地的残肢断臂一点也不在乎满地的鲜血。
他将死尸里翻出来的铜钱和银子都放在铺在地面上的一块布上虽然有的死尸肠穿肚烂死得恶心不止还难以分辨到底哪一段才是腰身那一截是胸膛有的人干脆就分开几部分散落一地都是不过青年人很有耐心地将每一个人的钱袋都翻了出来就算最干涸的钱袋也让细心又眼尖的他找到了几个破旧的铜钱。
白衣女人杀人就多了可是从来也没有在尸堆里翻过钱更没有想过这种疯狂的举动。
她本来想一剑杀了这一个年青男子了事走人的可是她越看越是好奇越看越觉得面前这一个年青男子的古怪。他看上去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之类的文人脸上肤色是长期躲在屋子里死读书后的那一种不良的苍白色手指也修长柔软还有些温润如玉比起一般的女子的手还要滑腻一些虽然要大上许多可是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大老爷们的手。
他的手像个女孩子他的胆子却出奇的大忍耐力出莫名其妙的强。
在他翻弄那些血淋淋的尸体时白衣女子觉得自己的肠胃有些不太适应隐隐有些翻腾。可是就连自己那么无情的一个人也觉得不适可是那个年青男子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眼睛没有透出欣喜和贪婪没有得到金钱的那种满足只有淡淡的哀伤一种极其淡薄的极其隐若的哀伤。
这一种哀伤显得不可能是一天两天就能积得下来的这更加不可能是面对这些尸体而的。虽然白衣女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一个男子可是莫名其妙的是她竟然能读懂他眼中那些淡淡的哀伤虽然连自己也不敢置信可是那是事实她的确能读懂他的心。
因为这样白衣女子让自己吓了一跳。
“你在干什么?”白衣女子看到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扬声问道。
“翻捡尸体。”那个年青男子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有人问话他的神经仿佛是钢丝所铸回答的口气还是那么的平淡就像一个烧了四十年窑的老火工让人问起递柴火的技巧一般淡泊、恬然。
“为什么要翻?”白衣女子觉得自己第一个问题白问了。
“因为他们有钱。”那个年青人还没有抬头起来看白衣女子一眼虽然平时如果有什么人听到了白衣女子的天簌之声都会情不自禁地迷醉掉的可是这个年青人是个例外他好像是个聋子如果他不是正在回答问题的话:“而我没有。”
年青人说的这个理由很充分可是白衣女子却看见那个年青男子眼里的哀伤神色更加浓了些甚至还多了一些自嘲。
“……”白衣女子站了半天一时之间想不到自己要问些什么她静静地看着这一个年青男子把所有的尸体堆起来又在小庙里弄了几张烂桌椅出来再点起一把火烧起来……人太多柴太少根本就不足够将所有的尸体烧掉可是年青男子一看有火冒起好像完成了什么心愿似的拍拍手就走人倒没有忘记带上那一个装钱的布包。
“你要走了么?”白衣女子又忍不住扬声问她一出口又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是啊。”那个年青男子站着了手里提着还滴着鲜血的布包他忽然回过头看了白衣女子一眼眼中隐藏起来的哀伤之色大盛口中却平淡地道:“我该走了。”
“你去哪?”白衣女子咬咬银牙下定一个决心问。
“不知道。”那个年青男子缓缓地摇头他又看了一眼白衣女子道:“也许是一个没有死亡也没有哀伤的地方你要来吗?”
年青男子的问话在白衣女子的心中莫名其妙地起了一阵震颤她的心跳似乎在加快跳动身体也仿佛有一种欢喜的颤抖。总之一种古怪的感觉得白衣女子的心中升起虽然那个年青男子问得唐突可是平时一向冷漠无情拒人千里之外的白衣女子却并没有恼怒。隐隐还似乎有些欢喜。
“不。”那个白衣女子深恨自己会开口拒绝不知是女子的矜持还是紧闭的心灵反正她并不是按照自己的真正意愿在说话她越想更改过来说出来的话就越是冷漠:“我们不同路我们也不是同路人。”
“是啊。”那个年青男子带点黯然地叹息道:“我们不同路。能在亿万的人海中相遇相谈已经很难得了又何必同路同行呢!”
“等等。”白衣女子一看那个年青男子又举步要走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知道名字又如何呢?”那个年青男子站住了声音带点悲伤带点痛愤地道:“你我不是同路之人知道了那更不是伤心与其日后伤心又或者淡忘不如不知道的好……等到日后你也不会恨我你也还会记得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
“我为什么要恨你?”白衣女子也动气了她带点生气地责问道:“你是谁?我日后为什么要恨你呢?”
“我是一个不幸的人。”那个年青男子声音充满了悲愤和哀伤他回过身眼睛里黯然之色浓得就像天空的密云他看着白衣女子好久也不作声等到白衣女子让他看得莫名其妙又暗暗心惊时才缓缓地道:“认识我的人都会不幸遇着我的人也会不幸……如果你认识了我那么你就会在有一天让我害死或者会因为深恨于我所以来刺杀我也不一定。”
“我不明白。”白衣女子生气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只不过想听听你的名字!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如果我说了你会乖乖地回家去吗?”那个年青男子真诚地道:“如果你愿意回家不再在外面流离浪荡了我可以告诉你那怕你日后会恨我一辈子。”
“我的事不用你管!”白衣女子哼了一声道:“你为何要那样说?你为何连一个名字也要弄得如此的神秘?你到底是谁?”
“我希望我说了之后你能回你的家去享受你缺乏的天伦之乐。”年青人闭了闭眼睛似乎在极力忍受着痛苦他转身一边缓缓远行一边悠悠地道:“我叫做徐子陵现是扬州城里的一个小混混。说起来你日后为什么要恨我?因为我有一个心愿就是征服世界按照我大哥的遗愿我会征服大地之上所有要征服的地方包括你的家乡你的族人。”
“什么?”白衣女子一听惊呆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衣女子才回过神来她惊震地看着远处那一个神秘的年青男子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是一个异族之人?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奇志宏愿?他为什么会那样的哀伤?他为什么看见自己就像看见亲人一般关心?他为什么不害怕自己?他到底是谁?
“你等等。”白衣女子越想越不对劲一个飞纵追上去拦在那个叫做徐子陵的年青人面前伸手拔剑责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是外族人?你还知道我的一些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我那样说?为什么要我回去?你说话啊!”
“我希望你活得鲜蹦乱跳的过得开开心心每天都自由自在地生活。”那个叫徐子陵的年青人看着白衣女子真诚地道:“虽然我不喜欢你的族人可是我对你却不同如果别的外族人站在我的面前杀害我们汉人同胞我一定会杀了他!可是你来自高丽的罗刹女奕剑大师的钟爱的弟子傅君婥对于你我心中只有宽容和怜惜就算你恨我就算你拔剑杀我我也不会消减对你的感动。”
“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白衣女子更是惊诧万分她情不自禁地用小手掩着自己的檀口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平生第一次见面可是却知道她几乎所有秘密的男子。
他真的是人吗?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那么多东西的?
他又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些莫明其妙的话语呢?什么感动?自己以前做过什么吗?自己救过他?根本就不可能!自己来到汉地除了杀人还是杀人根本就没有救过任何一个人!那么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让他如此感动如此的宽容如此的怜惜自己呢?
白衣女子想不明白。
所以她问。
“你为什么要攻打我们?难道杨广老贼三征高丽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做这种血腥又残暴的事情?你为什么想那样做?你不知道那是多么悲惨多么天人共愤的吗?你为什么要做这种生灵涂炭血流漂杵的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你说话啊!”白衣女子气得几乎在哭出来了可是她咬着樱唇把盈眶的热泪忍住等着年青男子的答案等着这个叫徐子陵的神秘男子的答案。
“因为我答应了我的大哥。”徐子陵淡淡地回答道:“我答应他一定要帮他完成他的心愿他完成不了的任何东西我都会帮他做的。因为他是我的大哥。更因为他是因为我才死的他是因为我才无法完成他的这些心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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