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林没再理会他们,只是简单地说:“各位,既然确定了卡里有钱,那我们走了。”他转头走向自己的车。
直到进了车,后视镜里,钟家人也全都傻愣愣地齐刷刷望着自己这边。本来反败为胜赢得如此漂亮,按照小康的性格肯定是扬眉吐气,但小康实在被深深震撼了,一直在莫着脸腮,不敢相信。
王树林发动车子,说:“小康,这车本来就旧,这次再修也修不到好处,白花钱。干脆我开到二手车市场上卖掉吧,卖掉的钱就送给你,你得向我保证,别对别人说这事。钟家的人自然不会说,你也别说,好吗?我再拉着你去这专卖店里再买辆新的吧。”
小康的眼睛瞪得滴溜圆,嘴巴几乎合不上了,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啊啊啊”几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车开了老半天,小康才忍不住问:“我说老王……”她这会儿觉得王树林有些神秘,好像也不那么猥琐了,甚至产生了某种特别的敬畏感,追问道,“你原来是个富二代呀?你说你怎么这么能忍呀?我要是家里有五十万家产,我早就昂首廷月匈了!可你一张卡就有这么多钱,你还真能憋,不怕憋出病呀?”这时候突然想到王树林都三十了还是个老处男,本来就很能憋,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咱们不是说定不提这事了么?”王树林也不回头,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甚至没去看后视镜。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有钱。从记事的时候,他就一直过着清苦的生活,父母都是底层工人,母亲还下了岗,一直勤俭节约到了成年。直到大学毕业,找了份收入微薄寒酸的工作,过得很吃力又要面临着相亲时,突然有一天父母把自己叫到身边,偷偷告诉自己家里其实是有钱的,过去说爷爷早去世了不假,但爷爷是上海的大富豪,留下一大笔遗产,足够过上很富足的生活了,之所以没有从小就告诉王树林并且没有让他自小过上奢靡生活,就是为了培养他的正统人格和世界观。
父亲王寻说现在告诉了他真相,是让他放宽心,但决不能对外透露,除非是已经结婚并且感情稳定的妻子。王树林虽然曾经因为贫穷而自卑过,却并不贪财,猛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没有多么喜出望外,还是过着如常的日子。他仍然继续相亲,只是他本身没什么出彩之处,不显出家底的话,几乎没有女人能看得重。
又过了一年多,王树林学了车,当了货车司机,但在某个能见度很差的夜晚将一个突然闯出来的摩托车撞飞,摩托车主成了植物人。虽说是摩托车主的责任,可法官认定作为强势群体的机动车车主必须赔偿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损失,更何况既然是植物人,就不是几十万能够打发得了的。摩托车主的一家性格乖张,这一点从他们不守交通规则就能看得出,他们找到了王树林的家,成群结队地在外面闹腾撒泼,甚至叫嚣着要拆掉房子。
父亲王寻突然莫出一张卡来,对其家属低声说了几句,对方都面色大变,稀稀拉拉地喊了几嗓子后全都撤退了。王树林这才知道,父亲这张卡里存了整整两百万。
王树林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就算身价数千万甚至上亿的人,猛地让其掏出两百万现金,也不一定能立即拿出,就算拿得出,那也得掂量掂量,毕竟大多数过亿的富豪主要靠的是股票、不动产和银行贷款。而王树林却见过父亲那一大堆卡,要是一张卡就两百万的话,那家里得多少钱?爷爷要是有这么多遗产的话,哪怕在上海也应该是名声在外的大人物了,怎么上海人从没听说过爷爷的名字?网上也查不到?最怪异的是有了这么多钱明明可以派生大量的利息,可王寻却偏偏都做成了卡。在这个时代,钱存卡里确实也很方便,但这不是解释这件事的理由。
面对王树林的质疑,父亲支支吾吾地却再编不出来了,如果说成是买了股票或者中了彩票,如今这个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的年代只需要几秒钟就能查得到,因此父亲忽然换了严厉的态度,肃然说:“你爹有多少钱,还非得告诉你?你少打听,我有权利不告诉你。你只要记住三点,一,我们家是隐形富翁,比那些排行榜上的人丝毫也不差,甚至还富。二,这些钱都是好来的,没有任何罪恶,你放心花就是了,别的不必操心。三,以后有了麻烦,不必吝啬,哪怕花个千八百万,只要悄悄解决问题就行。”
王树林本身性格木讷呆板,没有好奇心去追问到底,一直就这么坦然处之地正常生活,因此当然不能把这些告诉小康。
“嘿嘿,王哥……”小康嘻嘻一笑,又改了称呼:“王哥……我答应你,不跟任何人说。但有个条件,你给我讲讲,你跟那个什么衣锦的,你俩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总不要紧吧?”
王树林皱皱眉头,轻声说:“这有什么好听的,一个庸俗的故事,一句话概括就是,一个贫苦青年在某次相亲中对女方一见钟情,但最终被女方甩了的故事。”
“我知道,肯定是你没有对她说你家有钱。”小康琢磨着,“也不对呀,那要是这样的话,她一开始就不该看好你呀?”
“嗯,怎么说,那时候的我是个贫苦男青年,而她也是个贫苦女青年,出身农村,不能说家徒四壁,但也差不多了。当然,还是有区别的,我这人相貌平平,随遇而安,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也没什么追求。她虽然是乡下女孩,却长了副好模样,并且心志高远,付出比常人多很多的努力一路考上大学,成绩优异,一直靠奖学金自给自足,找到工作后更是拼死拼活地干,努力向上爬。
“这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观,那时候就已经注定我们会分道扬镳了。我那时候虽说知道家里有钱,可苦于不想告诉她,又想改善她的家境,就通过不断花钱制造各类巧合来为她办事,比如她能顺利进*入心仪的企业,碰巧找到地角很好房租又便宜的大房子,碰巧在里面的地板下找到一沓很旧的钱,生日那天恰巧找到搞活动的酒店,并且跟老板同一天生日免单,甚至说托我买了张彩票,却中了十万……她一直没有起疑心,认为是自己运气好,更加越来越自信了。”
小康有些触动:“你这种默默付出,更是不容易呀……王哥,我是越来越对你刮目相看了。”
王树林似乎也陷入了这段回忆,沉默了好一阵,说:“渐渐地她就成了老板很看重的员工,加上长得漂亮,常常被老板带着去陪客户吃饭,或者参加各种上层酒会,慢慢地她就开始对我撒谎,说自己很忙,没空见我……当然,那时候她只是越来越厌烦我了,倒也还没有出格。对了,曹衣锦的舅舅一家,就是今天你看到的钟家三口人,原本就是在这个城市发展打拼,曹衣锦从农村来到云口的顺风顺水,早期跟我有关,但后期就主要靠钟主任了。
“钟主任最早是财政局某领导的司机,后来因为能说会道办事麻利很得领导喜欢,先是提了副科级待遇,最后又成了正科级的主任,掌管政府采购办的大权,油水很丰厚,几年下来就收了好几百万,平时全家的衣食住行都不必花钱。钟家人就慢慢地强硬起来了,开始觉得我配不打上她了。而曹衣锦很佩服舅舅,也很羡慕舅舅和自己老板的那种上层生活,加上本来就由浅到深对我越来越不满,舅舅一家又加深了她这种念头……再后来,她就开始编各种理由不见我了,而我也知道,她和她的老板同*居了……我问过她,可她当然不肯说实话,他们这一家就开始对我冷嘲热讽,最后变成了直接的谩骂。我虽然很喜欢她,但说句很直白的心里话,我更喜欢我自己,于是我就跟她摊牌了。她一家当然巴不得我先开口,于是就很痛快地分了。”
小康忍不住追问:“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