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贵在深山有远亲
陆珏也知道,今天本是大喜的日子,不管是报喜之人还是陆家庄的众乡邻都在看着自己,若是表现太火,容易落人口舌…
而这些人说话都喜欢往大了说,在庄头听人说在县城里做苦力,传到庄尾说不定就成了人在县衙里当差役……
于是他将那份火气浅藏于心,和郑玉恒拿到银子后匀出部分在家院中分发赏钱。
而一众报喜之人见状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开始敲锣打鼓的唱好…
陆珏正待招呼乡邻,却见院外来个穿着体面的管家,手里拿着一个大红全帖,气喘吁吁的小跑了进来:“钱老爷来拜新中的陆老爷。”
说毕,马车已是到了门口…
陆珏见着拜帖也是一愣,随即也知来者是谁了。
隔壁的钱集镇早年间也出过一位举人,如今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员外,管家口中的‘钱老爷’想来就是那位钱员外了。
他方迎出去,便见那钱员外下了轿,其人头戴纱帽,身穿藏青色圆领,腰挂犀带、脚踏皂靴,一派富家老爷的风范。
那钱员外见着陆珏,笑呵呵拱手上前攀谈:“鄙人钱景叔,与陆解元同处乡邻却有失亲近,今日才来拜访,还望陆解元勿怪。”
陆珏也知其人有意攀谈,同样拱手还礼:“晚生久仰钱先生,只是无缘,不曾拜会,今日得见亦是有幸,何谈见怪?”
说罢,便将人领进堂屋,分宾主落座…
钱员外笑呵呵的问道:“适才看见题名录,陆解元曾在县里的邓公门下进学?”
“不错。”
陆珏微微颔首,应道:“早年间陆某确实在邓公门下进学过两年,但邓公早在前年就寿终正寝了,却不知钱先生何意?”
“嗨呀~”
钱员外闻言拍着大腿笑道:“陆解元有所不知,钱某早年间也曾在邓公门下进学过,这般算来,我和你乃是亲切的师兄弟啊。”
“……”
陆珏心中暗想邓公一个在县学教书几十年的老夫子,教过的学生没個一千也有八百了,这算是哪门子的师兄弟?
这便是贵在山中有远亲?
他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便笑道:“晚生侥幸,实是有愧。却幸得和钱先生师出同门,可为欣喜。”
“这是哪里的话?”
钱员外起身,让随在身后的管家取来一个红布包好的托盘,说道:“贤弟高中解元,兄却也无以为敬,谨具贺仪百两,贤弟权且收着…”
“使不得,使不得。”
陆珏闻言紧忙起身推辞,也顾不得他改口贤弟之事了,只道:“钱先生能来登门造访已是晚生之幸,如何能收此重礼?”
此番中举,万莹也曾私下让郑玉恒带着百两银回来打发报子,这些银钱他拿着心安理得,毕竟与万莹的关系摆在那。
可如今一个勉强算是乡邻的员外登门造访,也赠百两银钱作贺礼,他如何能收?
“些许银钱还不够贤弟打发报子的。”
钱员外见陆珏再三推辞,却是有些急了,紧忙道:“再说了,你我师出同门,就如至亲手足一般,何必如此见外?”
“……”
陆珏见他这般攀亲也是有些尴尬。
他以往在万家学堂当教习一个月也就一两七钱的薪酬,生活拮据,从未有人帮衬过;
如今中了举,回来就成人家口中亲切的师兄弟了,而且送来的贺礼都是百两雪花银,不收还急眼,着实让人唏嘘的紧……
就在陆珏左右为难之际,却见院外又跑进一位身着官服的师爷,其人手中也拿着大红拜帖,进门拱手笑道:“余知县来拜新中的陆解元。”
“余知县?”
陆珏闻言有些诧异,而钱员外似是早有所料,在旁笑着解释道:“贤弟有所不知,中举也算一县政绩的,而你此番中的还是今科解元,更是一县政绩上非常浓重的一笔,余知县于公于私都得来拜访一番。”
“原来如此…”
陆珏面露恍然之色的点点头,随即拱拱手笑道:“钱先生还请就坐,容陆某出门迎迎余知县。”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钱员外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示意他尽可前去,不必在意自己。
见其出门,他又给身旁的管家打了个眼色,而那管家也是心领神会的捧着托盘送进了屋里……
陆珏出门便见着余知县挑开马车的门帘下了车,拱手相迎道:“陆某不知余大人来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哈哈哈哈,陆解元见外了。”
余知县见状上前捧着他的手笑道:“今日起床有喜鹊在窗外啼鸣,我便知今日或有喜事发生,待午时看到提名册上的榜首竟是我建陵士子,方知喜从何来!”
他声音顿了顿,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此喜之重,我午饭都多吃了两碗呐。”
“哈哈哈哈。”
陆珏闻言亦是会心一笑…
余知县平白无故落得一份好政绩,心情自是大好,笑道:“我建陵多年来还未曾出过解元,如今陆解元为我县开此先河,可是在县志留名了。”
“末学后进,怎敢托大?”
陆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即伸手示意道:“余大人远道来访,陆某不甚荣幸,寒舍简陋,还请余大人进屋喝杯茶水。”
“不急不急!”
余知县笑着摆摆手,凑到他身边神神秘秘的说道:“陆解元高中,我身为此地父母官,本该阔绰一回,但我那俸禄着实不多,些许银钱也着实拿不出手,于是来访前我便想了折中之法,特赠牌匾一块,以助陆解元改换门庭!”
说罢,他拍拍手…
那师爷唤一声,随行在马车后而来的工匠便抬出了一块由上好木料所制的牌匾,牌面油光滑亮,其上鎏有‘解元居’三个大字。
“这……”
陆珏见工匠拿着木棍便开始撬家中门楣,有些甚至拿着短棍要去砸厅堂的窗户,心中多有不解…
而院中的乡邻与报子们见官府中人来访,除了关系较近的街坊邻居,也都纷纷而去。
“陆解元勿扰…”
余知县似是也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这些工匠会拆了贵府的门楣与窗户,然后立时修整一番,再挂上牌匾,这叫改换门庭~”
“原来如此。”
陆珏面露恍然之色的点点头…
想到今日兄嫂所受屈辱,眼前这位知县说不定能帮上忙,便笑应道:“余大人赠此重礼,寒舍蓬荜生辉,陆某就却之不恭了。”
“嗨呀。”
余知县笑着摆摆手,打趣道:“不日来拜访陆解元的富贵老爷怕是能踏破门槛,我这点不值钱的东西,还怕陆解元嫌弃寒酸嘞。”
“余大人言重了…”
陆珏再次伸手邀其进屋:“院外不是说话之地,旁人见我与余大人在院外交谈,还以为我怠慢客人呢,余大人不若进屋喝杯茶水?”
“那就叨扰了…”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