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刘叔从来没这么紧张过。我感觉后背发凉,手心冒汗,边走边问:“你丫快说后边到底有什么,这么的我心里没底。”
刘叔道:“别说话,尽量别喘气,挺一会儿就好了。”
我立刻屏住呼吸,紧跟刘叔的脚步,行进间,后脖颈发凉,身体一阵阵发麻。
一分多钟后我换了一口气,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刘叔后背上。
荧光棒有这么大亮吗?之前我没注意?
又走了几步,我意识到我的影子根本没动过,也就是说身后的光源没动,这不可能!
汗水聚在我的鼻尖上,滴滴落下,“疯子,你丫弄什么呢?”
身后没有回答,让我毛骨悚然。
“疯子,你丫给个动静儿。”
“别说话!”刘叔道。
“疯子没动静了!”
“别管他!再挺一会儿。”
“到底他们怎么回事,他会不会掉哪去了?”
“他在你后面跟着,只不过现在不是他。别叫他大名就没事。”
我下意识地闭嘴,浑身汗毛倒竖。不多时,前方出现另一条黑砖。
刘叔指了指它,小跑起来,一步跨过去。落地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我跟在后面,仍不敢转身。直到刘叔抬头向后看,我才急不可耐地跟着看过去。
疯子真在我们身后,不过停在了黑砖的另一边,双眼悠悠地看着我俩,表情木讷。
“他这是怎么了?”
“这还用问,他回头了。”
“现在怎么办?”
“到这儿就没事了,把他弄过来。”
我俩上前,站在黑砖这边,一人抱腰一人抱腿,把他抬到这边。他突然像没魂了似的,搭在我身上。
刘叔把他放平,像是一具死尸。
“丫不会是死了吧?”我问。
“这种玩意儿不死人。看我的!”
刘叔站起来,骑在疯子胸口,抡圆双臂,左右开弓,连续抡了十多个大嘴巴。
疯子忽然瞪大眼睛,身体向起蜷。
刘叔赶忙下来,推疯子坐起来。
疯子脖子伸得老长,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表情极其痛苦。
刘叔看准时机,猛的一掌拍在疯子后背上。
疯子吐出一口绿色的痰,瘫倒在地,不停倒气。
刘叔站在疯子面前,训斥道:“你丫什么时候能不给我裹乱,让你别回头你丫没听见是不是?”
“好奇嘛……”疯子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咧嘴笑。
“好奇害死猫,幸好有刘叔在,要不然今儿你丫完蛋了。”
“学着点儿,你看作家这觉悟!”
“你丫到底看见什么了?”我发现我也很好奇。
“我看见……”疯子仰面朝天,眼睛忽然收紧,“爬头!”
话音未落,小灰人从头顶落下来,带着一溜笑声,滚到黑砖的那一边,咧嘴看着我们。
我们也看着他,对视之际,小灰人缓缓抬起腿对准那道黑砖。
“糟了!”刘叔暗叫一声,抡起长矛扫向小灰人。
小灰人弯腰躲过,右脚踏在黑砖上。
黑砖猛然向下一沉,又弹起来。浮沉之间,脚底酥麻,地砖震动起来。
该死的,是机关被触发了,是第二道黑砖。
小灰人!
说时迟那时快,刘叔高举长矛,把全身力气压在长矛上,狠狠朝地砖刺去。
地砖碎裂,矛头整个没入地面以下。
震动戛然而止。
刘叔道:“快跑!挺不了多长时间。”
我们撒腿便跑,朝墓道深处玩命狂奔。亏得刘叔反应快,第一时间用长矛别住机器,才为我们赢得这宝贵的逃跑时间,不过这时间不会太长,长矛一旦松脱,万箭齐发。
这里的瓷俑又有了眼睛,诡异地看着我们,好像是在嘲笑这三个即将没命的人。
墓道无比漫长,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腿发软,可脚下的路仿佛无穷无尽。
又向前一段,我脚下一软,摔倒在地。疯子从后面上来,一把把我薅起来,带我继续奔跑。
前方刘叔猛蹬两步,抡圆胳膊把荧光棒丢向前边。
荧光棒划出一条抛物线,撞在一面墙上,弹回来落地。青绿色的光芒下,我看到了墓道的直角转弯。
还有十米左右,终于到了!
我用出吃奶的劲儿向前冲刺,这时,身后响起陶瓷碎裂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正在追我。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陶瓷侍女一个接着一个的散成碎片,从内向外,好像天女散花。瓷壳碎裂后,弩机交替运作,短矢蝗虫一样四处纷飞,整条墓道乱作一团。
观望之际,我身边的瓷俑碎裂。我险些再次跌倒。
前面刘叔大喊:“跳!”
我纵身跃起,扑向他,他双手接住我,借着我的力量跟着我一同混进转完后的墓道里。
短矢接踵而至,在墓道堵头儿的墙上钉成一排。
我长舒一口气,滚到转角里面,靠墙坐下,不停喘息。
瓷俑全部碎裂,墓道里只剩下短矢的“嗖嗖”声。我不敢有任何动作,静静等待。
机械足足运转了十分钟方才停下,我们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变化后才起身。这次,就连刘叔也没能忍住好奇,回到墓道里看看。
在荧光棒五米左右的范围内,陶瓷碎片散了一地,墙上扎满短矢,有的地方墙壁坍塌,弩机浑身上下也布满了短矢,各种构件,系数被毁,整个墓道就像是长了一层硬毛。
脚下一个瓷俑的板块脑袋看着我,没有了嘴上的笑容,看起来这眼神倒是有些哀怜。
“可惜了……”我感叹道,“这得是多少工匠的心血和智慧,至少得造个五年,十分钟后就毁了。”
“你那意思是,咱仨要是折里一个也算对得起这帮工匠了?”
“少跟我抬杠,我是说假如能研究出它的原理,没准能对现代机械制造有什么启发。”
“那是考古工作者的事儿,和咱们盗墓贼没关系。”
“他们天天忙着评职称,哪有时间理这个。”
“哈哈,别这么愤青。”刘叔笑道,“你这高级工程师不也没见天儿修桥建楼什么的么?”
“可别这么说,我执业证书上是技术员。”
“走吧!”刘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往里走,“这世上的东西各有各的命,跟这地底下出现,就活该它们见不得天日,毁了也好。”
我跟在他后面,回味着这句话,觉得有点苦涩。
疯子在我旁边摸着脸问:“刘叔,作家,我刚才晕倒的时候是脸着的地吗?怎么脸这么疼呢,好像肿了。”
我咽了口吐沫,有点呛。
刘叔道:“你还好意思问,中了那索命火儿之后你整个人就疯了,非得让地砖抽你耳刮子,它不抽,你就用脸抽它,你可给它抽够呛,丫都碎了。”
“我怎么感觉我睁眼睛的时候看见你坐在我身上了。”
“幻觉。”刘叔道,“这索命火儿就是一种幻觉。”
“索命火是个什么玩意儿?”我问。
正说着,眼前忽然跃起两团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