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疯婆子怕是有了间歇性精神病,但所幸人性还未完全泯灭。至少她引领我们回到棺材屋里找信函这件事,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我们口中所说的杀人恶魔。而乔以沫和孙小茹都觉得这悬崖山住不得人,这几十年过来,老疯婆子很可能都是靠野菜树皮一类充饥,日子不可谓不苦。这引得了两人善心泛滥,只是眼下我们倒还没多余的空闲,只得商量了一下,决定回到对岸后先向县市里的一些扶持救贫机构反应一下情况。
来到江岸时,远远的就能够见着那壮年船工一脸铁青,也是,本来预定的是当日就要折返,可碍于山上下了雨,一行人被困着也是实在没法脱身,加之老林子里那一阵耽搁,转眼已是隔日。这会见船工低声碎唸,几人也只得赔笑应声不是。
踩上舢板坐定了一会,等船慢慢划了出去,一脱开这悬崖山范围,也不知怎的,就觉周身一轻,霎时间整个人疲软了不少,终归不用在紧绷着一根弦。我稍稍挪了挪位置,找得一处能靠了,闲散的眼光四扫了一番,这才陡然想起一件事,便又略略坐正了一些,朝船工问道:“船老大,你这船上是不是少了些东西?”
“能少些什么?”船工这一声也是低闷,似乎还略带着一丝不耐烦,这真真就在岸边侯了一天,下雨刮风的,人也没怎么睡,脾气又怎能好。
大宝嘶了一声,口间嗫嚅着正要说些什么,我却是伸手拦了一下,那小子估摸也是觉着这船工矫情了,不过我还有求于人,只得率先道:“先前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们这些人,山上遇了变故,一时间耽搁了你,你酌情看看,我们好说话得很,把缺你的时间用价格给你补上,你看成?”
船工虽说心头仍有不悦,可想到出来熬日子就是为了那两钱银,此时见我毫不吝啬,倒也是缓和了一些,只等又摆了两桨,这才幽幽道:“你是说少了铁锚么?”
我点了点头,往这四周看了一番,心想何止是铁锚,正常泊船上带铁的器件,这个小船上几乎都找不着,而且就眼下这种舢板木船,也好像很多地方都摈弃了。
船工似是知道了我的心思,淡淡道:“莫非是我不想换艘好些的载用船,那些行头,坐着手索一拉,摆弄摆弄拨片就行,省了不知要多少力道。可不过这府南不能用。就是带些铁器都不成。”
“因为常年有那样的船在雨季被雷打沉吧?”我想起义村里那些信件中提到“真是悲哀,我竟也记不住这是今年雨季的第几只沉船了”不由插嘴了一句问道。
船工显然也由此吃了一惊,但看到孙小茹这个当地人,随即又回复了平常,朝着几人道:“并非只在雨季,普通时候,这江面上也是时常有船只被响雷打中,尤其是咱们脚下这处居多,传得神一些,还都说这江面下边有不干净的东西。而我们坐的这种舢板小船,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传下来的,全木构造,甚少有听说过这样的船被击中。。。”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大宝这一声语调高亢,好似有谜语被人揭了底,人都紧张得微垫了起身,问得极是突然。被打断了的船工楞了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我哪会知道,听老辈人说,有水鬼吧,或者也有巨物水怪什么的。”
大宝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心说真就不可能有那种东西。但随之老船工正要摆动的划桨晃了两下停住,饶有意思道:“对了,我师傅还说过,这江下边还有龙。”
本来大宝已是堆笑着想说些什么,可背后这一声倒是使得他身子僵了一僵,脸颊肌肉似若紧张的抽搐了一下,脸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让人极为古怪。
而我们自然也是心头犹如涟漪一般荡了开来,不过想及黄河长江这类历史悠远的生根河,大多怎无可能蕴含一些神之又神的传言。稍一分神,便是又极为自然的说笑了起来。这之间,我也是极为不在意的朝船工问道:“什么龙?”
船工瞧我这问的,就觉跟进了厕所蹲下来了,人还问句你是要干么一样。不免一脸嫌弃,又正色道:“自然是蛟龙。听我师傅说,这长江自有记载的历史就有两千多年,水害较为撼人的有两百多次,堤坝决口多达千余次,在厚厚积郁的江河古道中,实在埋藏了太多的禁忌古怪,诡异到无法让人坚信。”
早年水面上的营生,历来也都讲究师徒相授,船佬也自是行当里的一项,而半生浸淫于此,自然也便是见了许多不沾边的人没见识过的。见这船工如此严肃的说其师傅遇上过龙,我盘桓间只就问了一声:“可能带我们和你师傅见上一面。”
船工听后摇了摇头,语气中尽显感慨的干笑道:“没了十几来年了,我记得那天下着雨,师傅回到家就病上了,隔天我过去探望了一番,就觉师傅只是面色迥异,并没有其他病征。而细问之下,才听他窃声说是在江面见着了龙。那时候我倒真没在意,只以为师傅是让雨淋了,高烧犯了混。可谁想后来几日,师傅还是一直重述着那件事,而身体也是越病越重,再见时我就生以为是走错了地,短短的几个时辰,床榻上师傅就跟让人抽了生气一般。当时我是急得心窝火都烧了起来,只想着赶紧找个好医生。可师傅却是摆了摆手拒绝,喃喃道大限已至。“
船工回忆着当年的情境,神思恍惚,道:”师傅临走时,又是让我背了一遍船佬上江的规矩,更说是自己因为一时太过自信,以至于走了夜船,坏了行规。才瞧见了本不该瞧的东西。“
“娃儿,你跟我在江上转悠了不少时间了吧,但可别以为吃透了这茫茫江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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