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薄雾暝暝,侯府大娘子林屋山专程派人将灵武侯抬回,这番景象落在好事者眼中,都纷纷猜测灵武侯府与小莲庄这是闹翻了的节奏,究竟何事以至于两人打生打死?
林屋山看到柏言秋凄惨的模样,不禁又气又疼,关起房门,娥眉蹙起,一跺脚问道:“你们究竟干嘛了?”
“没干嘛啊?”
“没干嘛你给我夜不归宿?还弄得遍体鳞伤?”林屋山走上前揪住夫君的耳朵,追问道。
柏言秋耳朵被揪着,裤裆里鸟一疼,索性破罐子破摔,唉吆唉吆的叫了起来。
正在两人闹腾之际,侯府柏老太君被一群人拥簇着专程来鸿鸣院看望孙子,小两口立马收拾好表情,
“我的乖孙子,让奶奶看看怎么了?”
惊动老太君来探望,实在是让柏言秋哭笑不得,更是解释不清,无奈只能甩锅给崔含章。
“校场比武,一时失手。不过崔含章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会还躺在小莲庄地上呢。”
柏老太君神情关切坐在床沿,一搭脉竟然被弹开,老太君咦了一声,便并指如剑再次搭上听脉,饶是老太君阅历丰富也是心惊不已。柏言秋浑身脱力遍体鳞伤,但心脉强劲有力,听来似有雷音炸响,非但十二正经俱通,便是奇经八脉中任督冲三脉也被打通,故而内息运转已非寻常高手可比,年纪轻轻便有这等成就的,恐怕也只有当年创立灵蛇枪法的初代灵武侯能与之相比,怎能不让老太君心惊。
老太君虽然心中惊骇,但面上慈眉善目,笑呵呵的说道:“都成家立业的人了,还没轻没重,活该你受罪。”
“没大碍,让他老老实实的躺几天吧!”老太君带着众人走出内室,对着孙媳妇吩咐道。
林屋山面色羞赧,行礼回道:“谨遵老太君吩咐。”
老太君出了鸿鸣院后转头对身边的媳妇说道:“着人把宫里给的补品分一半送到小莲庄。”
柏夫人对着鸿鸣院大丫鬟树阁说道:“就按老太君吩咐的办,由你和柏云亲自送过去。”
老太君心中盘算着如此天大的人情该怎么还,“不出意外的话,秋哥儿的成就必然超越初代灵武侯。”
想到此处她便心中百感交集,虽然两个儿子先后横死,但留下的这支血脉总算不负所望,老太君拄着拐杖颤悠悠走向祠堂,想着给列祖列宗上香告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灵武侯被抬出小莲庄的事不消半天便传进宫里,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云岚公主,整个人如热锅蚂蚁坐立不安,一遍又一遍的使唤着宫女绿云出去打听消息,结果把小宫女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公主,金羽卫那边打听到侯爷的贴身大丫鬟和书童带着一车的补品去了小莲庄。”
云岚关心则乱,听到一车的补品送去了小莲庄,脸色惨白,一把抓住绿云的双手追问:“还有呢?崔公子伤的如何?”
“小的不知,只是听人转述侯爷说的崔公子被打的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呢。”绿云手上吃痛,嗫嚅道。
云岚心理着急,听到绿云转述,便提起裙摆往宫外走去,她想偷偷溜出去宫去,这下子可吓坏了绿云,忙的追上去拉住云岚,哭着求道:“公主,眼看着天快要黑了,宫门落下谁都不得进出。”
“没事,本宫趁着宫门落锁之前赶回来便是。”云岚哪里听劝,用力掰开绿云拉紧的手。
可怜小宫女绿云吓得魂不附体,若是公主赶不回来她们都要人头落地,心中叫苦不迭。谁知云岚去而复返,顿时便让绿云破涕为笑,心想公主终究心善,
云岚将她扶起,附耳说了一通,吓得她小脸煞白,站都站不稳了。
“万万使不得,冒充公主,这事株连九族的死罪啊,你还是放过奴婢吧!”
“谁让你冒充啊,是让你早早去布置好卧榻,就说本公主早早歇息了,还能有谁敢掀本公主的帘子不成。”云岚俏脸一瞪,戳了一下绿云的脑袋说道。
“放心,本公主一定赶得回来。”不等绿云反应过来,云岚再次飞奔了出去。
可怜绿云提心吊胆一下午,天刚擦黑就把公主寝宫卧榻放下帘子,自己坐在门外台阶上守着,谁也不让靠近。
云岚轻车熟路,戴着幂篱从琼林苑那边穿廊走巷出宫后,直奔小莲庄而去。好在崔含章一直有在琼林苑这边安插眼线盯着,云岚公主甫一现身便有探子暗中盯梢保护,否则以她弱女子孤身一人出宫,怕是走不到小莲庄便会被人拐跑。
崔含章正躺在榻上拿着一张信笺翻来覆去的看着,康王临行之前竟然会留信于他看顾侧王妃墨脱天戈,看来这王府之内还是不易居呐。
“一张破纸,看了半天,累不累啊!”桃符端着水盆坐在床沿,伸手夺过信笺,准备帮他洗漱一番。崔含章还没有磋磨清楚,便抬手去抢回来,桃符躲着不给他,结果两人你来我往,倒像是调情一般。
此时正巧云岚推门而入,看到两人纠缠不清,想到自己冒险出宫前来看望他,结果他却在这边风花雪月,不由得满腹委屈涌上心头,眼眶湿红带有哭腔的说道:“你们干嘛啊?”
两人听到声音才发现有人进来,转头看到是云岚公主,桃符面色羞赧赶紧站起来与他分开,侧身施礼退了出去,顺带一把信笺带走了。
崔含章看到云岚公主表情,知道她是误会了桃符,便用手肘支起半边身子说道:“公主怎么来了?”
云岚气归气,但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由得心疼,走到床前坐下说道:“是嫌本宫打扰了你的好事?”
崔含章吃过跟女人讲道理的亏,知道事情越描越黑,用手握住云岚的柔夷,轻轻帮她擦拭眼角安抚道:“你看我这模样,哪还有什么力气。是绿云陪公主一起出宫的?”
“绿云在宫里守着,我一个人出来的。”
“胡闹!公主千金之躯,怎能轻易涉险?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回宫。”崔含章不听则以,此时知道云岚公主孤身一人私自出宫,那还了得,强撑着身子就要起身派人送她回宫。
“我就知道你是嫌弃我打扰你的好事,这么着急赶我回宫。”云岚公主本就满腹委屈,如今听他意思是要赶她回宫,眼泪珠子哗哗的掉落,扭头转过身轻噎哭泣。
云岚一哭,崔含章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无奈只能服软说道:“都是我的错,不回去就是,这会离宫门落锁还有些时辰。”
看到云岚还不理他,崔含章抓耳挠腮,灵机一动想到从身后准备环抱住哄她,结果实在是身体虚脱的厉害,还未抱牢便再次摔落在床榻上,唉吆唉吆的叫出声来。
云岚听到他疼得叫唤,忙不迭的转过身来看他,结果被崔含章使坏一把拉到怀里,两人便一起倒在床榻上,臊的云岚满脸彤红,耳根发烫,抡起粉拳锤他胸膛。
两人在阁楼内一番你侬我侬,羡煞旁人。云岚公主最终弄明白原来外界传言纯属子虚乌有,弄得她们虚惊一场,柏言秋和崔含章确实是力竭而虚,但并非两人打生打死,个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崔含章告诉云岚把心放到肚子里,他们二人双双因祸得福,对于以后修行大有裨益。
崔含章卷着云岚的一缕秀发玩赏之际忽然想起康王托付之事,只是他一外男不便入侧王妃墨脱天戈的院子,便说给云岚听:“事发突然,康王被派往攘京坐镇,留信让我帮忙看顾身怀六甲的墨脱天戈,我正发愁不知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带兵围了康王府吧。墨脱天戈身子沉重行动不便,公主平时多去陪伴照拂,也算是咱不负所托。”
“王妃楚氏贤良淑德,风评一向甚好,有她主持王府,想必不会出什么乱子。王兄也是关心则乱,再说八竿子也打不到你这的道理啊。”云岚公主并不知马球会背后的腌臜事,故而对王兄托付崔含章的事情甚是不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的公主呐,世人若都如你这般善良,那真是朗朗乾坤天下太平了。墨脱天戈肚子里的很可能是你们神光皇族的嫡长孙呐,历朝历代发生的谋害皇族子嗣的事情还少麽?”崔含章耐心为她解释,康王的担忧不无疑虑。
云岚公主躺在情郎的怀里,心情惬意,自然什么话都听得进去,
“墨脱天戈最受王兄宠爱,便是崔郎你不说,我也会常去照顾,你不知道母后有多在意呢。”
相聚时难别亦难,等到星光自天窗撒进室内时,崔含章才发现天色已黑,虽然云岚万般不舍但还是被他催促回宫,否则宫内事情败露的话,皇后娘娘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月明星稀,夜色掩护,崔含章着徐清风亲自带贴身侍卫乔装打扮后护送云岚公主回宫。
北胡使团前来议和,正副谈判使都没露面,只有鸿胪寺少卿出面接待,暂时安置在驿站,算是给他们一记下马威。
“欺人太甚!”驿站内拓跋楚雄一刀劈碎了眼前的木桩,放开嗓子骂道。
驿站上下早就收到消息,除了一日三餐,任何人等都不要靠近驿站别院,故而这会拓跋楚雄便是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他。
内室两人正在煮茶品茗,北胡小皇帝化身的耶律景程看着铁壶中翻滚的茶汤,一手扶着脑袋说道:“一家两兄弟,个个不成器,拓跋那个蠢材就不能消停点。”
“让他骂吧,若是不发泄出来怨气,早晚会憋坏他的。再者使团中除了辛某,无人知晓王上身份,他们自然也就无所顾忌。神光朝晾着我们已有三日了,这记下马威确实让人憋屈。”对面的胖胖的老者笑眯眯的说道,任谁也无法将眼前这位富家翁模样的老者与绿水营少狼团的铁血大锡剔联系到一起。
“这南朝的水就是软啊,泡出的茶香气持久。一路走来繁花盛景,吴侬软语听得人心都酥了,本王算是明白为什么咱们大胡的祖祖辈辈都想打下这片土地。与之相比,塞外草原只能算是贫瘠的可怜。”耶律景程举着手中溪口龙窑出产的粉瓷茶杯欣赏着,口中赞叹瓷器烧制的美轮美奂。
“但凡是见过南朝繁华盛景,人都再难以心平气和唠。”大锡剔辛夷再次笑呵呵的说道。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虽然咱们受点气,但总是安全的嘛,交待下去在人家地盘上不要妄动。”耶律景程喝下杯中热茶,安排道。
“这次出使的都是大胡的年轻子弟,难免心高气傲不服管教,汉人有句俗语说的很好,吃亏是福,吃了亏受了教训自然就能低头走路了。”辛夷玩味的回应道。
耶律景程不置可否,书上说入乡随俗,就让那帮傲气的子弟感受下南朝的风俗,免得日后眼高手低,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