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在不紧不慢的过着,寒风凛冽天渐冷了,到了十二月份时下了长安的第一场雪,林朝歌早起打着哈欠,伸手探了探枕边人的气息还健在,动作轻缓的起身,吻了吻他额间才起床到侧殿中准备早膳。
小厨房中的用菜早已准备好,不过就是等着她放进去端出去即可,日子还在一如既往地过着,平淡而温馨。
今日檐下的雪下得比昨日还厚,院中新移植来的腊梅簇簇开得正艳,最是适合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后日才是休沐日,今明日还需顶着寒风刺骨到史部上职,林朝歌在下马车时裹紧了身上青梅细枝狐裘大氅,人还未进去便被守株待兔不知多时的章子权给拦在了外头。
说是拦倒不像是栏,只不过是一大清早鬼鬼祟祟躲在史部旁罢了。
林朝歌秀眉微调,略有几分惊讶,不知刑部又交给了他什么样棘手的案件,令他不得不来寻她,她可不会相信无事不登三宝殿,多是有求。
“大人,可是要赶走。”茶葛因每日同她形影不离,倒被随意安排了一个史部的轻松职务,为其跑腿。
林朝歌接过呈四方盒状,小巧玲珑,精巧美观,有五星花瓣纹牡丹繁花纹,有树叶纹,中间是曲折道路纹的松绿色手炉。腰间佩戴着一颗鎏金镂空花鸟球形银香囊,随着走动见暗自生香。
“无需,你先退下。”
“章大人可是来寻本官有何事。”疏离淡漠就跟冬日下的雪花刺骨异常。
“我.....。”章子权其实都已经不好意思在来面对她了,可是不找她又没有什么办法,越想越感觉以前的自己就是个混蛋,人家出事时不闻不问,而等自己有需要时就上马寻人帮助,这不是混蛋是什么。
连自己都心生唾弃这样的自己。
“可是刑部又出了什么棘手的案子?”就算是有也不应该让一个才到刑部上值没多久的菜鸟接触,其中不排除有猫腻,可人家现在是堂堂右相之子,又会有谁不耐烦?
“没有什么,我就是想着今日找你喝个茶,感谢你上一次给我提供的线索,现在那杀夫的妇人已经认罪了。”打定主意不再麻烦她,章子权紧崩的心情倒松了几分,只不过神色略有几分窘促,眼色随意到处乱瞟就是不敢直视于她。
“章大人若是还把本官当朋友,有事不防直说。”语气微微扬高,冷然凛冽,
“我.......”越是这样他才越不敢私自打扰,难道不知道这样的他越衬得就像个无能只会落井下石的下人。
“还是说章大人并不愿与我再次交好,也对,本官现在的名声可是烂臭到了骨子里,是个明白人都懂明哲保身不愿沾一身腥。”林朝歌讽刺的笑了笑;“章大人的茶本官可能没有机会喝了。”
“不是,林言,我没有嫌弃你也没有不愿意同你交好。”本就不善言辞的章子权被她这么一逼也急了。
“哦,那是什么。”林朝歌停下了脚步,略带几分好笑的看着他,应该是盯着他看才对。
“我只是不想自己一遇到麻烦就来找你,我不想成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懦夫,而且当初你被那么多人唾骂的时候我不仅没有帮你说话还因为我自己的无能离开了史部到了刑部,我认为像我这样的人不配和你做朋友,对不起,林言。”章子权一口气吐出憋在心里这么久的话,始终不敢抬头看她。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何来的对不起一说。”
“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男人坎坷不安中带着怯懦。
“你不是说有事来找我吗,不妨直说。”林朝歌自然知道章子权当初从史部调到刑部是因为那件事,可他却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当初离开史部就是因为有人在暗中背地骂了她,才会动手的,就连见到素不相识说着贬低她话之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即使他什么都不说,甚至是疏离厌恶她的所作所为,即使如此却仍是不能容他人贬低她的一切。
“天凉了,这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林朝歌抬头看着又飘起连绵细雪的半空中,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二人谈话的地方还是上一次那间茶肆,茶肆无人,胜在清净淡雅。
章子权喝了口观音茶,从头暖到脚,宽厚的大手围着白瓷区划绕茶杯,一张黑脸被熏得有点红,“就是……有桩杀人盗库之案,审问不出真凶,我知道大理寺每日都会更新当日的记录,这记录你能拿到么?”话在肚子里酝酿的时候还没什么,可等真心说出口时才叫一个难为情。
上一次也是有求于她,亦连这次也是,即使她说她们还是朋友,可心里的难为情却是显而易见的。
此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是一桩交到他手里的无头之案,刑部中人谁都不敢插手,就连他去找大理寺人帮忙都被拒绝,无奈只能再次找上林朝歌。
但他不由自主的相信,林朝歌会帮他,甚至就连心中都有了笃定。
林朝歌沉吟半刻道:“为何寻我。”明明只要搬出右相爷,其他皆可迎刃而解,何必舍近求远。
“你也知道的,我除了外在找不到其他人。”话虽如此,章子权却露出失望的眼色。
林朝歌抿了口茶道:“你将案卷喻抄一份,明日我同你一起去查问。”
她也算了解章子权此人,大理寺并不亲临问案,只看下头交上来的疑案。若是以章子权的能耐,在案卷上看不出端倪,还想索要记录,那么必然是下头衙役有勘验不足,未验到重要处。
林朝歌即使没有在大名府当过差,却也清楚,刑狱之事,以查验为重,单从纸上看,难免有无法考量之处。
故此,林朝歌选择与他一同再行查问。
第二日,一辆马车大清早就从城北而出,驾驶俩个时辰后到一个小城镇中而去。
章子权仍是担心的再次询问出声;“今日你不在史部真的没有问题。”史部可一直以来都是六部中最忙的一个,何况今日还是上值之日。
“我不在也没事的。”林朝歌说罢放下了帘子,“走吧,查你的案子去。”
杀人盗库之案生于清水县,清水县上属长安管辖地,离长安极近。被杀的是守库兵吏,事发后检点,共被盗去金银玉器字画等,共值上万。
县中仵作验尸,死者后脑勺被他物击死,死前正在吃酒饭,原本怀疑是盗匪所为,但后来多处查访,当晚并无可疑生人出没县衙周遭。以地上拖曳痕迹与足迹来看,为凶者只有一人,反复搜拿。
以此可以判定,为凶者应当住在县衙附近,甚至就在衙内,为内鬼,当日衙门值夜人一一被盘查,最终定下的还是最头开始怀疑的俩人。
由是刑狱官怀疑上了两人,一则是府内的一名衙役杨三,他家中原本有些小财,可惜此人好赌,前段时间听说在赌场输了不少就连老婆带着三岁大的孩子都要闹着何离。二则是住在县衙附近的张大,无妻子无子还爱喝花酒,以至于日子过得十分潦倒,时不时就得需周遭人接济一二。
这张大最开始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也是他一开始就嚷嚷有盗匪,有误导之嫌。而杨三则被更夫看到,夜里送过吃食去库房,可能是最后与库吏会面的人。
两人各有辩解,如今都暂时羁押在县衙牢中,待案子查清。
林朝歌在车上便看了一路案卷,琢磨半晌,将纸张一卷,报了上面记载的地址,“我们去两名疑犯家中打探一二。”
被派来保护其左右安危的茶葛先驾车去的杨三家,他虽然被羁押,母亲已亡,老父、妻子皆在。
林朝歌前去扣门,声称是路过此地,天寒地冻赶路过久身体不适,想借些水喝。
应门的是杨三的老父,他看林朝歌穿着光鲜得体,又生得跟个九天玄仙的模样。也无怀疑,将人让进来,因有他腿脚不适不适,又叫自家婆娘去唤儿媳出来照应。
林朝歌和章子权俩俩相视一眼,杨三家有一进院子,家中布置家具极为简单,符合案卷里说的杨三最近输了不少钱,日子过得拮据。林朝歌低头一看,杨妻的身上的棉裙许是前年所做,裙摆短得遮不住脚,脸上带着憔悴。
“天这样冷,俩位大人不如进来喝口茶暖暖身子。”站在门口笑得一脸温柔的杨妻一看这位大人生得如高岭积雪,孤寒如月,一张秀丽的脸禁不住一红,而且这位公子还在看他家简陋的家具,搓着手有些局促地道。
林朝歌正好打量罢,却是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用京地口音温和地道:“多谢夫人了,我们一路遇着那么多人,您真是难得的仁善人家。”
杨妻受宠若惊地道:“一碗热茶罢了,当不得。”脸却是悄悄地红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