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瓜仰躺在草垛子上,这个草垛子是他们俩率先掉下来时,马上搜集周围的枯枝烂叶做的,虽然不够柔软,但也总好过直接躺在地上强。
而且地上是一片碧绿色的苔藓,遍地都像是昆虫的腐烂的尸体,窝瓜还特意将草垛子放在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足以容纳三个人同时横着躺在上面。
旁边的篝火经由李绿蚁点拨烧得更旺,还特意搜集了一些粗厚的木头放在火堆中,虽然窝瓜不知道李绿蚁有什么目的,但是听他的总没错。
许苇航抱着枪,风声鹤唳、神经过敏的看向四周,眼珠瞪得快凸出来,还一面打着哆嗦,虽然李绿蚁对他说的那一番话的确从某种程度上激励了他,但是更大的程度上,是在告诉他今晚肯定会有什么东西要从黑暗里钻出来咬他一口。
李绿蚁检查着自己的包裹,将窝瓜包裹里之前看到的墨斗线、糯米之类的在篝火旁洒了一圈,还用棍子树杈插在松软的苔藓上,用墨斗线将这块草垛子围绕起来,至于桃木剑、符纸之流,便绑在了墨斗线上。
自己现在有两个镇魂铃铛,也全都系在了墨斗线上,只要真的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这些东西都能保护一二。
为了以防万一,李绿蚁还将黑曜石埋在了土壤周围,窝瓜的五帝钱倒是没抢他的。
勃朗宁是李绿蚁的顺手武器,子弹充满,虎视眈眈。
窝瓜见李绿蚁的布置也有了点兴趣,随口的“屎壳郎下士,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才担心。”
李绿蚁手里的墨斗线缠成一个针线包,慢慢的围绕着树杈开始转圈放线,系好的镇魂铃当在上面“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桃木剑跟符纸也晃晃悠悠,窝瓜看了一乐,见李绿蚁撅着屁股,在那边丈量着黑曜石的埋入程度与糯米的撒放是否在八卦方位,跷着脚丫子“你说这里靠近古墓,如果只是方腊在逗我们玩怎么办,也许古墓就在这里,但是离这里还有老远,你判断错了也不一定。”
“不会的,我敢肯定。”
“你为什么肯定,难道你知道那古墓在哪里?”
李绿蚁一噎:他不是知道,是根据这块石敢当看出来的,但是那些推测也不好对窝瓜说,怕说了让他害怕,还不如让他没心没肺,最好什么事也别发生才好。
窝瓜见李绿蚁闭口不言,继续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直接判断下面有没有古墓吗?”
李绿蚁随口的“怎么可能有那种方法,如果真的有,为什么还要考古的存在——”忽然脑子里出现了姜云愫的声音,神色一怔,窝瓜诧异的“怎么了?”
李绿蚁抬起右手,看向窝瓜,神色郑重“不对,我刚刚说的不对,能直接判断下方有没有古墓,且还能判断这墓葬的吉凶的法子,是有的。”
一座西夏的古墓中,姜云愫正在识别一方扁壶上的图案,只见那扁壶看来形体宽大,气势磅礴,如由两个浅腹圆盘对扣而成,接缝处则多以附加堆纹进行弥合,一看便知是标准的西夏陶瓷品。
“你看,扁壶是西夏瓷器中最典型的器物,为西夏境外其他烧瓷窑口所不见。多为小口、短颈、扁圆腹,腹部中央的一面或两面有圈足,而不是在与壶口相对应的下部,背面的或起放置平稳的作用,正面的或有对称和固定作用。其两侧置有可穿绳的双系或四系,适合背负于身或附于马背,出游狩猎放牧时携带简便安全实用,这充分反映了西夏人的生存特点。”
李绿蚁连忙在旁边认真记下,“之前教授你说壶的生产数量很大,适合于游牧民族使用,是党项民族的特有产品。其三维难度的掌握,器型对称的精殊理程度,都需要特殊的技巧和成熟的经验,这里这么多扁壶,好像有点奇怪了。”
姜云愫笑了笑“这也体现了党项人的聪明才智,”环顾一圈,发现此地的扁壶实在是太多了,有点奇怪的挠了挠头:壶体不便以陶轮制作,不能以模范制作,只能手工制作,或三者的结合。一般王宫贵族也只有少量,还是当做珍品收藏,陪葬的话,这不过只是个王妃的墓葬,规格离西夏任何一个大王的规格都差了很远,怎么有这么多扁壶?
拈起一把土在鼻子尖闻了闻,脸色大变“不好,通知外面的所有从业人员,快离开这里!”
却这时,在上面正在整理器具的学生忽然齐齐呼喊了一声,叫声中带着惊恐,两人匆忙上前,但见原本十几名考古人员齐刷刷的倒在地上,面色青黑,好似中毒一般,李绿蚁脸上带着慌乱的看着姜云愫,姜云愫镇定的“此地信号接收弱,你赶紧用对讲机先把之前那个村的村长叫过来,叫开几辆拖车来,迅速将他们拉到镇子里去,把糯米给我!”
“好!”
李绿蚁不疑有他,径直冲出去,一通手忙脚乱,带着村长推着木板车来到场地时,却见地上的一群考古人员有几个已经悠悠转醒了,有点奇怪的“姜教授,刚才?”
姜云愫用食指在嘴边晃了晃“方才在打开八号坑入口时,坑底有一个奴隶殉葬坑,刻意被人布置成了只要生者打开墓葬,一定会为煞气所碍,吸入煞气不施救的话,就会有虞。”
李绿蚁听了连连惊叹的,又转过头对姜云愫道“那姜教授,为什么在此之前你只是闻了一下陵墓内的泥土就知道这里大事不好呢?”
姜云愫笑了笑,将一切娓娓道来。
在寻龙点穴的过程中,相土法是一种很重要的辅助方法,可以借助察看穴中土质的好坏来判断该地点生气的旺衰。而如何考察穴土吉凶,则根据相土师的总结得出了四种。
一是闻土辨气法。即取深入地下数米深的“开井”之土来嗅闻,若其味自然袭人,如有一股清香,入人五脏与人调和,如芝兰参岑,扑鼻可爱者,贵穴也。而地表上的泥土曾经日晒雨淋,其味不可辨,所以不适合这种考察方式。
二是辨色法。“辨色法”在郭璞《葬书》中有记载:“夫土欲细而坚,润而不泽,裁防切玉,备具五色。”土的颜色与气脉的好坏有密切联系。为什么要求穴中有五色土呢?《地理大全》解释为“五气行乎地中,金气凝则白,木气凝则青,火赤土黄皆吉,唯土黑则凶。五行以黄为正色,故亦以纯色为吉。又红黄相兼,鲜明者尤美,间白亦佳。青则不宜多见,以近于黑色也。”如果土很干燥,土块大小如栗子一样,或者土湿的像腐肉一样,这样的地方都是凶穴,葬之不吉。五色土当中,以红土、黄土最好,紫土、白土次之,而黑土不吉。土又要有纹理,土细腻而不坚硬,土的颜色又鲜明,具有这些条件的土为吉。土质顽硬,砂块松散,则为劣土。
三是“秤土法”。即称量单位体积土的重量。方法是:取士一块,四面方一寸,称之,重九两以上为吉地;五七两为中吉;三四两为凶地。或用斗量土,土击碎,量平斗口,称之,每斗以十斤为上等;八、九斤为中等;七斤为下等地。单位质量越高的土壤,则表示该地风水越好。
四是度量法。在选定的建筑基址中心,挖一个小坑,将挖出来的土捣细过筛,再将细土填人坑内,不要压实,与地面水平即可,过一夜,次日晨去观察,松土拱起,则地气旺,土吉;如果松土下沉,则说明地气衰,不宜用。《相宅经》记录:“于基址中掘地,用围阔一尺二寸,深亦如之,后将原土筛细,复还原坑内,以平满为度,不可按实。过一夜,次早起看,若气旺,则土拱起;气衰,则凹而凶。”
李绿蚁平静的看着窝瓜,“窝瓜,距离此地不出百米,必有大墓。”
窝瓜登时从草垛子上立起身子,惊叹的“真的?”
万籁俱寂,银白的月光洒在丛林之上,透不进光亮来,到处都有盛夏之后的蝉鸣与纺织娘的叫声,疲倦的月亮躲进了云层休息,只留几颗星星像是在放哨。
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此时的草垛子好像是一张木板床,虽然抬头看到的是漆黑,但眼前的篝火还能烛照光亮。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的这片绿色大网以内的一草一木,也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一种如幻的感觉。
渐渐地,原本昆虫的鸣叫声都渐渐稀落了,篝火在燃烧中发出“哔啵”声,有的火焰星子炸开,好像是在天上的星子掉落在火焰中,又因为火焰的温度太烫而跳出去一般。
蝉鸣不见、昆虫的声音不见,一切静谧的可怕起来,而原本决定好两两值班的几人,居然无意识的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睡眠之中。
空气里似乎有种能让人昏昏欲睡的香气,舔舐着几人的鼻子,让几人安静平复,李绿蚁与窝瓜就算了,现在的许苇航可是惊弓之鸟,根本不可能睡得着的,却居然奇异般的睡着了。
静谧的可怕的丛林,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四周安静的诡异,篝火也渐渐的开始零落起来,之前还不断往外溅射的火星子也有日落西山的颓势,因为木柴不够了,里面还堆了一大堆的灰烬。
“沙沙——”
好像是什么东西挤过树叶发出的声音。
“沙沙沙沙——”
是更多的树叶摩擦声,依稀之间似乎是什么比较大的动物擦着丛林走过来。
“咔咔——”
接着好像是螃蟹用他的爪子在地上爬动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其实已经非常刺耳了,但是不知为何,李绿蚁、窝瓜、许苇航都没有醒来,依旧在昏昏的沉睡,而李绿蚁手里还握着那一只勃朗宁,似乎刚刚是在检查枪支的时候忽然睡着的。
李绿蚁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的,还是上次遇到的那个长着女人脸的蜘蛛,但是这次的情节变了,变成了窝瓜躺在地上,脖子被啃食的满是鲜血,李绿蚁想冲上去救他,但是手脚都好似被捆绑住一样,动也动不了。
即便是在梦里,他的耳朵也能听到动静,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跃过来了,在自己的不远处,在黑暗中有好多只东西朝着自己爬过来,但是自己无论如何而已醒不过来。
这香气——香气是什么?
“叮叮——”
两个被扣在墨斗线上的镇魂铃忽然发出“玎珰”作响的声音,原本被困在自己的梦里的李绿蚁,霎时间如溺水的人见到了陆地一般,大口呼吸的醒来,窝瓜与许苇航揉了揉眼睛,嘟嘟囔囔。
“奇怪,刚才还在唱《十八摸》,以前本大帅唱这歌都是越唱越精神,刚才怎么睡着了?”窝瓜揉着眼睛坐起身来,许苇航也悠悠转醒,众目霎时相对,围在墨斗线外的东西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在这香气之下,眼前的食物居然会醒过来。
只见四只长着蟹爪的长爪弯曲着爬行,其腹部是类似马蜂一般的椭圆形肚囊,上面长满了黑色的绒毛,而其蜿蜒到背上的,头部地方,居然长着一张女人的脸!
许苇航当场吓晕,窝瓜连忙给他顺气顺了半天,“喂,你要死也死的正经一点,不要成为被吓死的行不行?我只听屎壳郎说过最憋屈的皇帝是掉在粪坑里被淹死的,你要是被蜘蛛怪吓死,我怎么跟黑眼镜交代啊。喂,喂——”
许苇航悠悠转醒,起身又与那蜘蛛四目相对,登时就要晕倒,李绿蚁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原来,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窝瓜一面掐着许苇航的人中,一面忍不住开始吐槽其他的无用,却听李绿蚁道“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蜘蛛精吗?”
“记得啊,不是你的意淫对象吗?”怪异的拧着眉头,顿时里李绿蚁八丈远,试探的“你的意淫对象,是这玩意?草,屎壳郎下士,你的口味够重的啊。”
李绿蚁掀了掀眼皮,懒得争辩,当即道“在日本的一些民俗传说中,他们称这种生灵为络新妇,但是络新妇的原型却是中国的《西游记》中的蜘蛛精,是蜘蛛变为人形的妖怪,会诱惑男子,当男子被诱惑后,会将男子的首级取走食用。弱点是怕火。”
许苇航刚转醒,便听到李绿蚁说这是妖怪,当即吓得不轻,连忙抓着他的袖子“妖怪?我们要被吃掉吗?”
窝瓜嚎了一声,“你怂什么,这里论本大帅最英俊潇洒,既然是个女妖怪,最要紧的也是吃唐僧肉,养颜美白,你这点肉跟屎壳郎下士是半斤八两,本大帅如此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即将成为目标的人都没嚎,你嚎什么?”
被窝瓜吼了一顿,许苇航总算是停止了要死要活,李绿蚁镇定的“古人说这是妖怪,其实不过是对于未知物种的神化,刚才我们无缘无故的睡着,肯定是这络新妇能够在袭击对手前喷射出一种奇异的气息,闻起来好像是花香,使得对方陷入昏睡之中,而他长相又如此恐怖,这才被神化成了妖怪。”
“在爬行类甲壳动物中,络新妇本来就是一个属,其分类地位为——动物界——节肢动物门——螯肢动物亚门——蛛形纲——柄腹亚纲——蜘蛛目——肖蛸科——络新妇属,也有以这名字来命名的剧毒蜘蛛,如:斑络新妇。”
许苇航散去全身恐惧,忍不住看向那络新妇道“你是说,这玩意就是一只变异了的蜘蛛?那人脸也是——”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蜘蛛目分类众多,黄山传言可是龙脉之地,真的借助龙气养育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使得这些东西成了精也在情理之中。”
窝瓜凑过来插科打诨的“不对啊,毛主席不是说过建国以后的动物不准成精吗?”
李绿蚁一顿“说的有道理,作为建国后新世纪的接班人,窝瓜,过会你先上,打头阵!”
因为蜘蛛种类的动物最怕的就是火光,幸好李绿蚁有先见之明,在其前后都布置了两大摊篝火,但是篝火迟早会有熄灭的时候,而且那些络新妇只是动物,根本不是邪祟,之前布置在篝火外面的墨斗线、桃木剑等东西,被那络新妇的爪螯扯断扔开,之前唤醒他们的镇魂铃也“铛铛”扔出老远。
不远处的山崖上——
正在前进的黑眼镜一顿,提手“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邓人揭与卓子衍摇摇头,宗垳看向黑眼镜,黑眼镜屏息闭眼,再次听了一下,那声音转瞬即逝已经消失了,可此时不知为何,罗盘上的指针疯狂的动个不停,最后停在了八奇之中的“逆”上。
而另一根却悄然指向了东逆方位,顿时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