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湛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脑子里跳跃出鹿角那个古灵精怪的孩子，眉眼哪儿哪儿都像，可又觉得好像不像，是他的主观意识，让他对鹿角产生了自己的幻想。

　　手里的DNA检测单，烫地手疼。

　　他当时一个心血来潮去查了，可真的拿到手，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鹿角，如果是自己的儿子，那他肯定激动高兴。

　　可若鹿角不是呢？哪怕他相信尹茜不会欺骗自己，可要是有那么一个一万分之一的可能，不是呢？

　　这种很想知道，可又怕知道的情绪，让他无从定夺。

　　到底是看还是不看。

　　从来没有这么焦虑过，比他几十亿的项目都难抉择。

　　鹿角是尹茜的儿子，可若不是他的儿子，他也想过，如亲生的一般对待，可心里还是期待，鹿角就是他的儿子。

　　人大概都是有私心的。

　　车子停靠在医院的外面露天停车场，车子进去出来，一辆一辆的过，可他的车，始终停靠在原地未动。

　　天渐渐地暗沉下来。

　　他靠在座椅后靠背上，望着前面玻璃外的道，已经黑了，亮起了尹灯，医院外边儿的人渐渐的少起来，显得有些萧条安静。

　　DNA的密封袋子扔在旁边的副驾驶上，安静的躺着，没有一丝拆开的痕迹。

　　他还是没打开。

　　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头就那么低垂紧靠着，闭着眸，做着思想斗争，直至手机铃声响起，一直响个不停，他才抬起头来，往右边歪了歪，拿了手机过来看。

　　见是尹茜打来的，他的视线扫过那密封的DNA验证单子，犹豫不过片刻，就随手把装着DNA检测报告单子的密封袋，塞入了副驾驶位的储物盒中，接通了电话。

　　“天泽，公司的事还没忙完吗？什么时候回来？”

　　尹茜已经筹备好明天亲子活动一切要用到的东西，一番忙碌下来，天都黑了，可是程天泽还没回来。

　　“马上，等我。”

　　程天泽一边倒车一边开着手机蓝牙，将车子开出去，勾唇轻笑“不过一天没见，又想我了？”

　　“谁想你了？只是，鹿角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尹茜坐在沙发边上，一只手随意地翻着旁边的报纸，一只手里攥着手机，讲着电话。

　　话一说出口，无辜躺枪的鹿角，幽幽地转过头，看向尹茜。

　　正好与尹茜的视线对碰上，仿佛在无声地抗议，为什么要将他拉出来挡。

　　尹茜有些心虚，轻轻咳嗽了下，垂下眸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道：“那你快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好，你等我。”

　　程天泽哪怕只是在电话里听着她清亮温柔的声音，都能融化一片心田，这种久违了的感觉，让人觉得弥足珍贵。

　　当初他没能好好珍惜守护住，失去过一次，这次他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车子从医院出来，汇入了主干道。

　　尹茜挂了电话，正打算起身，就听坐在沙发那边晃着脚的鹿角，忽然十分老成的开口道：“妈咪，我什么时候问过你，程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鹿角的这一句话，说的相当的流畅，眉尾一挑的模样，和程天泽简直一模一样。

　　尹茜有些讪讪，反问道：“你不想他吗？”

　　鹿角很认真的摇摇头，一针见血地道：“是妈咪想吧。”

　　尹茜断然没想到，自己会在鹿角面前，这么的窘迫，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烫的不行。

　　也不知道鹿角到底像谁，也太理智太早熟了。

　　“小孩子，别想那么多。”

　　鹿角一本正经地受教点头，看着尹茜泛红的脸，忍着笑意道：“妈咪说的对，所以还是妈咪多想想程叔叔吧。”

　　尹茜：“......”

　　第二天一大早，程天泽穿好内搭的衣服，身高腿长的他，迈入更衣室一眼就看到了搁放在显眼位置的亲子装卫衣。

　　他视线一扫，骨节分明的手指抓起黑色的带绒卫衣套上，刻意放缓了脚步，将另外两套一大一小的搭在手臂上，走到床边上，把尹茜的那套挑出来，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

　　从卧室出来，他又准备把小的那套放到鹿角的床上，门一开，就看到里边的人儿，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指揉着眼睛，犯着迷糊。

　　大概是开门的声音吵到他了。

　　“今天穿的衣服。”

　　程天泽走进他的小房间，把套装从手臂上拿下来，试探性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鹿角穿着棉毛衣裤，比起那穿得厚厚的衣服来，显得可爱的多，手臂还有些肉墩墩的，睡眼惺忪的模样，超级可爱。

　　“不用，我自己会穿。”

　　鹿角小身板往前倾，拿了衣服过来，从衣服裤子里翻找出上衣，把衣服摊开，正面朝下，这才开始一步步循规蹈矩地穿起衣服来。

　　虽然他穿衣服有些困难，特别是头部，绷下去的身后，费了好大的劲，可他还是独立完成了。

　　为了避免鹿角在外边冷，他又找了一件白色的羽绒，套在他的卫衣外。

　　鹿角就穿着最新款的儿童运动鞋，站在程天泽的面前，下巴抬得高高的，任由程天泽半蹲着拉拉链，拉到头。

　　“好了，下去吃早餐吧。”

　　程天泽站起身，看着鹿角穿得圆滚滚的背影，轻笑了下，也抬脚跟上。

　　尹茜真的把这个孩子教育照顾的很好。

　　这么些年，他的身份缺失着，根本就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冬日清晨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将玻璃上的水汽都照得发亮。

　　尹茜缓缓转醒，揉了揉眼睛，才睁开来，往窗户外看去，外边已经大亮，她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手往旁边的被子里一伸，没人了。

　　她猛得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昨晚筹备好鹿角今天要吃的要用的，吃完饭，她就抱着笔记本电脑上来办公了，不知不觉中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的。

　　她转过脸，却翻找床头柜上的手机，手刚触碰到衣服，她就稍稍愣了愣。

　　黑色的一套衣服，折叠好整齐地放在床头柜上。

　　她记得昨晚，自己收拾好了，放在更衣室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