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欢愣愣瞧着他，一张小脸灿若桃花。
今日，仿佛有什么不同。
她脑中只觉一片空白。
人群的熙攘，与交易所外的叫卖声，都与她无关似的。
许久，战云渊才轻叹一声，“罢了。”
这话，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他可从未见过如此木讷之人。
敛起先前情绪，他微微勾起唇角。
“今日我带你过来，便是要了解北燕与东烬两国之间主要的贸易往来，只有了解了这些，才好捉住北燕的经济命脉。”
他说正事，秦长欢也逐渐回神。
“你是说，咱们不能光工于心计，总要握住燕珩的命脉，这才是最要紧的？”
她仰起头，似有所思。
战云渊点头，抬眼示意道。
“那边，便能瞧见他们交易的细节所在。”
说着，他先一步往那边走。
秦长欢赶忙跟上。
只听得头顶悠悠传来一句，“若再发生今日唐突之事，莫要怪我不客气。”
她赶忙应声，“我保证。”
心中长吁了口气，一颗石头总算落了地。
只是，心中多少有些愤愤。
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他何以那样生气？刚刚还问她难道不知他为何整日与她一处。
他们是师兄妹，整日在一处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还是，当真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层……师兄他……
“坐。”
战云渊见她不知想什么想的出奇，便故意拔高了声调。
秦长欢抱歉一笑，赶忙坐好。
循着战云渊的目光跟过去，果然从门口到柜台瞧得一清二楚。
只是远处的声音听不清，也便罢了。
近处便有几桩交易，除去最常见的珠宝香料外，也无甚异常。
不过秦长欢瞧着他们说话，又讨价还价的模样，倒是有趣得很。
有几处不懂的，比方说交易中的专用术语，问了战云渊后，尽能够得到解答。
“师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说着，眼睛却还瞧着前方。
战云渊瞧她这副敏而好学的模样，倒是不枉带她来这一遭。
两人便这么瞧着，来来往往数十波人过去，直至交易所人烟渐渐稀少下来。
秦长欢是瞧得眼也酸了，脖子也僵了，浑身上下都皮累得很。
身子一累，人也容易犯困。
眼瞧着太阳也从日头偏东，移到了正中央来，算着也是快要吃第二顿饭了。
这肚子也是饿了。
战云渊倒是先她一步起身，给了边上小二一些茶水糕点钱，便道。
“听闻醉香阁里的烤鸭味道一绝，咱们去尝尝？”
说起烤鸭二字，秦长欢只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好！”
所以她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战云渊无奈一笑，将她带出了交易所。
在醉香阁用过饭后，两人还带了些吃食回友临客栈。
自然了，战云渊是想将她送回去后，再回去客栈准备后日的行程的。
就快要回北燕了，居然有些舍不得。
“好了，我看你上去。”
将东西给她，他不打算陪着她进客栈了。
可秦长欢站在门口，却迟迟不肯进去，抬头看了看他，又垂下去。
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似的。
“昨夜之事，也并非是你愿意，况你已经道过歉了不是吗？”
战云渊弯眼如月，桃花眼中满是宠溺与柔情。
可秦长欢却摇头道，“不是，昨夜吐酒之事，我知道师兄不会在意，可昨夜……”
她试探时，眼睛瞪得老大，眉心微微皱起。
“昨夜，没有发生其他事情吧？”
原来是问这个。
战云渊倒是想起昨夜有人想要占她便宜呢。
他长叹一声，故作委屈的仰起头道，“昨夜，你喝醉后……罢了，还是不与你说了，好好休息吧。”
他转身欲走。
可秦长欢哪里能让他就这样离开呢。
“不行！”她伸开手臂拦住。
“昨夜我可是闯了什么祸？师兄拜托，你告诉我可好？”
她总觉着从尚来客栈回来的路上，仿佛发生了什么，不然，她不会对那个场景记忆如此清晰。
可是看着战云渊一脸‘她做过不好事情’的样子，她又觉着心慌。
万一真做过什么不该做的……
两人靠的那样近，说不定……今日战云渊在交易处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越想下去，她脸越红起来。
虽然她这样十分可爱，战云渊也不忍再逗她，便轻拍她肩。
“好了，放心吧，昨夜，我们只是在桥上逗留片刻，看了会儿鲤鱼，其他什么都没发生。”
说罢，还丢给她一个‘就是如此’的眼神。
秦长欢又瞧了他半晌，确认他眼神赤城，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她说着，正要转身，忽的又想起什么似的，笑着转回头道。
“明日，我也带师兄去个地方，如何？”
她双眼明亮，早起的倦态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灿若云霞的笑。
战云渊颔首，看着她进了客栈后，方才转身离开。
他刚走不久，某处藏着的太子身边的侍卫也出来了。
一路跟着战云渊而去。
房间内，云衣和月影正等她回来。
秦长欢将醉香阁拎回来的半只烤鸭放到桌上。
“云衣怎么起来了？身上伤可好了？我们又不急着离开。”
她满眼的担忧。
“知道你现在吃不得这些油腻的，便又带了些醉香阁的拿手小菜回来。”
云衣心中感激，却也不想泪洒当场。
只笑道，“小姐放心，我身上不过是鞭伤，再过几日便能结痂了。”
听她这样说，秦长欢才放心。
“你呀，就安心养着伤，这一趟我们是和师兄他们回去，保证不会有什么事的。”
月影噗嗤一笑，见两人都盯着她瞧，便匆忙以手掩唇。
也只是瞬间，云衣便明了她为何而笑，便跟着弯了弯嘴角。
秦长欢倒不晓得，这两个丫头何时有了瞒着她的好事了？
“你们笑什么呢？难不成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两人匆匆对视一眼，双双道，“眼下现成的就有。”
“眼下？”
秦长欢只觉万分疑惑。
看了看二人，又望了望房间四周，始终没瞧见什么好事。
“这小妮子，愈发刁滑了！若不说，今日这烤鸭便别吃了！”
她故意板起脸，佯装气怒。
云衣看了月影一眼，月影赶忙上前拉住秦长欢胳膊。
“小姐，我们只是觉着，您与战少爷关系不一般罢了。”
秦长欢浅浅回味两人的话，一下明白过来，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下月影。
“瞧你们想成什么了？我自小便与战师兄在阴阳山上长大，关系自然亲密些。”
她如是道，脸上虽认真，心里却不是这般觉着。
倒不光是战云渊对她如何，而是她自己心里。
好像自从在东烬重逢后，一切都变得，稍稍有些不一样了。
她虽这样想，可嘴上还是说。
“你们这些小丫头，不要总是随便想，我和师兄关系的确不错，哥哥与师兄关系也很好。”
她大言不惭。
云衣与月影也被她的诚恳给打动了。
或许，的确没那回事吧。
说说笑笑，时间便过得很快。
傍晚，日头西沉后，外头街上热闹许多。
云衣正好也想出去转转，主仆三人便离了客栈。
快到清明节，街上卖纸钱的渐渐多了。
东烬的民俗是，每逢初一十五街上便有花灯卖，虽如今才二十几，却已经有许多商户挂了花灯出来。
各色各样，好看得很。
“小姐，你瞧这个灯扎的真是好看。”
月影先在一个摊贩前停下，拿起一个兔子形状的花灯来。
云衣也上前挑拣了一个付了钱。
她们二人原是南秦遗民，父母都去世了，跟着秦长欢时，也不过十岁出头。
如今已年过十六，竟还是小孩子脾气。
“你们二人可别乱跑，只跟在我边上，云衣的伤才好了些，可别被人碰了。”
眼下，秦长欢反倒像个老妈子似的叮嘱着她们。
远远的瞧见，醉香阁亮起了大红的灯笼，倒是分外好看。
“听说今日是醉香阁老板的生辰呢，每年这一天都要挂起大红灯笼来，一直燃到天明。”
月影说道。
云衣好奇望去。
早些年，她也有个心愿，便是要在边境处开一家客栈，迎来送往的，肯定有趣得很。
不过自从经过了边境后，她那个想法便断了。
只因她一心觉着边境之处往来贸易，人烟不绝，必定热闹得很。
可北燕与东烬的边境之地，却是黄沙漫天。
待往东烬来了，方才绿草如茵，花草鲜美。
“小姐，前几日你不在，战少爷可是急坏了。”月影骤然道。
她想起下午时秦长欢的话，心里总觉得哪处不对。
若真如她所说，两人不过是师兄妹。
可即便她看错了秦长欢，也是万万不会看错战云渊的。
他看着她的目光，倒是真的不对。
况且，他对秦长欢，也是用性命的。
若两人都有意的话……
说不准，心中是否是一种亏欠。
秦长欢促成了她与阮宁的事，她总想着，也该回报一下才对。
不过当然要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
见秦长欢不说话，云衣便撞了下月影一下。
“咱们去前头瞧瞧吧，说不定还有更好看的花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