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渐凉,何当离也变得越发嗜睡,恨不得能长成棉被里的一根棉絮,永生再也不分离的才好。
即使距离当年三堂会审已经过了三年之久,她的脸却跟吃了防腐剂一样。不见半分衰老就算了,反倒是越发水嫩,就像是那种一掐就能嫩出水来的豆腐一样,身材也是越发丰满得令人爱不释手。
以至于三给个男人将她看得越发严,就连院子里伺候的也皆是清一色女子。
院中种植的梅花因着积雪过多的缘故此刻被压弯了枝丫,正不时簌簌的往下掉落着香雪,在白雪皑皑之地中砸下一个又一个或深或重,或轻或浅的小雪坑。
檐下挂着的一小串青铜风铃上早已落满了细雪,偶尔一阵刺骨寒风袭来,被吹得发出‘叮当叮当’的清脆悦耳之音,几只灰扑扑的小麻雀立于树梢间不时上蹿下跳,或是嬉戏打闹,徒落几根灰黑鸦羽。
原先紧闭的黄梨木雕花门被人大力推开,露出里面全貌。冰冷的寒风争先恐后的从那道打开的门缝钻进去,袭卷着里头温热的暖气。
“阿娘,起床了,你在不起来等大爹爹回来又会打你屁股了。”如今已满三岁的小儿子阿宝,一大早起床后见不到娘亲,连忙穿好衣服,迈着小短腿来找自己娘亲。
一张圆圆的苹果脸上挂着俩抹嫣红,可爱得令人看见就忍不住想要捏一捏他肉呼呼的小脸颊。
“阿娘,起床了,太阳都要晒屁股了。”阿宝见娘亲还在睡,不由再一次推了推娘亲,只觉得娘亲实在是太懒了些。他都起床了,娘亲还没起。
小小一个的人儿踢掉了自己脚上的小老虎鞋,爬上了床在娘亲身边摇晃着她的胳膊。脸上焦急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小老头一样,倒是和他亲生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要吵我。”何当离将脑袋埋进被窝里然后嘟哝一声继续睡过去,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准备冬眠的蚕蛹一样,就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愿露出来。
她现在很困很困,昨晚上被闹到凌晨三点才得已入睡,现在整个人都困得不行了,哪怕现在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拉不了她起床。
如今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而且她是怎么样都不知道那俩个男人哪里来的如此之多的精力,操劳一晚上后,第二日还能神采奕奕的出门巡逻店铺,而她就只能跟一个破布娃娃似的躺在床上躺尸。
明明每次出力的都是他们,为什么自己躺着的模样看起来比他们还累。何当离觉得自己那么多年来了,都依旧想不出个理所当然来。
“阿娘,起床了,不然大爹爹回来看见你没吃饭又要生气了。”阿宝还在不留于力的叫醒着何当离,一张小圆脸气鼓鼓的,就像是嘴里塞满了花生的小松鼠似的。
因为他知道今天可是大爹爹回家的日子,娘亲又一向最怕的就是大爹爹,大爹爹也重规矩,最看不得娘亲睡到正午才起来,说是对身体不好。
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娘亲醒过来,一张小脸顿时拉长成了苦瓜脸,一对眉毛都紧皱成了八川二字。
有时候想到什么就会来什么,比如最经典的一句话就是说曹操,曹操到。
已去吴国来回俩月之久的清合推开紧闭的黄梨木雕花门时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幕,英挺的眉毛微挑了挑,将那准备叫爹爹的傻儿子抱了出去。
“大爹爹,你回来了。”被抱出去门口的阿宝出去的时候还不断的往里探头探脑,就像看看娘亲到底醒了过来没有。
“嗯,阿宝最近一段时间可有乖乖的听娘亲的话吗。”清合爱怜的摸了摸这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他倒是看不出里头有多少离儿的影子。
就像是平安一样,生得同他生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倒是不知说是父亲的基因太多强大了,还是他们就跟在娘胎里商量好的一样。
“有,阿宝有好好听话。”肉呼呼的小胖手紧紧握着自己的衣襟不放,担心大爹爹不相信,还重重点了好几下头。
要说家里最不乖乖听话的人,除了娘亲外好像都找不到任何一个人了。虽然娘亲又懒又不爱说话,可是他最喜欢的还是娘亲,就是他长那么大了,都没有和娘亲睡过一次觉。
平日间在大爹爹出远门的时候,娘亲不是被二爹爹就是小爹爹霸占着。哦,对了,还有他哥哥。
他小胳膊小腿无论怎么样都抢不过他们,好在现在哥哥去了学堂,白日间终于没有人和他抢娘亲了,可是这大爹爹又回来了,他觉得这老天爷就是喜欢跟他开玩笑。
“爹爹这次回来给你和平安哥哥都带了礼物,阿宝去看看喜不喜欢。”清合拉着儿子说了一会儿话,便吩咐管家将人给抱走,自己进了屋,去见那朝思暮想之人。
睡得迷迷糊糊中的何当离只觉得床边一沉,随后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她此刻实在是太困了,并不曾理会,依旧是沉沉睡去。
等快要到到正午的时候,何当离才幽幽转醒。睡眼朦胧中看见的是近在咫尺放大的容颜,还有温热的呼吸,浅浅薄薄均匀的喷洒在她脸颊上,痒痒的,有种想挠的感觉。
枕边人在查觉到她醒过来后,也跟着醒了过来。有力的手臂一伸,直接将人拥抱入怀,而后亲了亲她的唇角,笑道;“离儿最近一段时间可曾有想我。”
何当离既不做声也不回话,整个人就像是还未睡好的模样。
清合也等不来她答案,伸出手揉了揉她柔顺的发丝,而后吩咐外边伺候的人打水进来。
何当离就打着哈欠,任由他服务,此刻就连眼皮子都还难受的仿佛要上下粘在了一起,就连用火柴棒都支撑不开。
还没等二人吃饭的时候,另外俩个男人也跟着回来了,本还有几分困意的何当离立马秒变清醒,整个人就像是用了冷水净面一样。
因为她知道,每次只要这三个男人凑一块儿,倒霉和受罪的永远只有她。还有她打死都不要四人了,那真的是会要了她的老命的。
黄梨花原木如意累青桌上,皆是摆满了她最为喜爱的吃食,当然,若是没有绿油油的小白菜和紫色的茄子,她说不定更喜欢。
“离儿尝尝这个鹿肉可曾合你胃口。”清合不曾理会饭桌上另外俩个男人对他的浓浓敌意,只专心的给某人投喂。
“阿离尝下今天我新做的蒜香排骨。”有倒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有时候三个男人在一起,还是情敌的情况下,更是一场大戏。
“好。”何当离只是低垂着小脑袋,默默地吃着他们给自己夹的菜,因为这种情况下多说多错。而且每次她吃饭的时候要是随意乱附和了谁的话,第二天早上肯定会被另外俩个折磨得下不了床。
她才不喜欢那种感觉。
“明日就是元宵节了,阿离可想出去看看不。听说今年不仅会放烟花舞龙狮还请了不少戏班子在城南处搭建戏棚子。”因着年底的缘故,最近一段时间苏言都是忙得脚不沾地。不过在忙都会留出时间陪她吃饭。
苏言见她脸上还残留着睡醒后未消的红印子,想来是昨晚上他们二人玩得有些过分了,赔罪的给她夹了一块梅花鸡腿肉;“阿离试一下最近酒楼里新出的菜色如何。”眼眸带笑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想,阿离想出去看舞龙狮。”何当离自从跟着进了洛阳城中,已经许久未曾出去过了,此刻听到能出去,自然是开心的。
特别是外面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还有好玩的。
梅落三俩瓣,雪厚埋三尺。
室内门窗紧闭,温度在节节攀生,窗外不出意外又下起了蒙蒙细雪,天女散花飘零零落在打着青色油纸伞下的少女裙袍,赏梅少年白头,瑞雪兆丰年留客足鸡豚。
洛阳的年,总是年味十足,大红灯笼一挂,新喜气春联一贴热热闹闹。
烧了地龙的室内温暖如春,银错铜錾莲瓣宝珠纹熏炉中正袅袅上升着缕缕白烟,淡雅的梅花香充斥着偌大室内。
六扇春花烂漫屏风外正立着俩道身影,几缕从六角菱花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将彼此的影子倒影出来,宛如一对紧紧相拥的璧人那样密不可分。窗外的梅花树下早已落下一地绯红之艳,细碎的浅金色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梢,花瓣花蕊折射而下,与地面上浮现出一片影影绰绰的山水墨画。
“阿离别乱动,否则脸上的妆就要花了。”男人声若珠落玉盘,又是那江南三月里颤颤而盛的桃花苞。
等人高的桐花镜中,正倒映着一男一女的身影。男子容貌如女子妩媚却又多了几分不容令人亵渎的冷峻之气,此刻正满目温柔的注视着铜镜中的女子。
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似带着魔力一样,里头盛满的皆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