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都还是备考的举子,进这种地方会不会不大妥当。”喉咙上下吞咽因紧张而分泌过多的体液,一个白面书生看着上面烫金的“采风阁”三字,就能想象得出里头是何等香艳的缠绵缱绻之地,只觉得等自己进了里面说不定连眼睛都不够看。
又恐囊中羞涩。
“自然,此处可是金陵有名得美人乡,若是来过金陵不入过里面的,都不好意思说过自己来过金陵。”带头的是以前同乡交好的举子,家中也是经商的,手头也称得上有几个闲钱,加上脑袋瓜子倒也聪明。这不,才刚到金陵不久,就想着来这有名的销金窟一日游,见一见传说中的金陵不夜城。
“而且此地可是清雅之地,又不像其他普通的花街柳巷,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里头皆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更何况里头无论男女都各有一手绝活,保管乐得各位魂不失蜀,说不定我们进去后还能结交到几位大人都不一定。”柳生知道他这好友从小就是个脸皮薄的主,对于男女之事天真得很,他才想着带人进来见见世面,说不定能一举破了他那童子身才好。
日落西山,夕阳西下,明月升起,预示着夜幕降临。此时月色如浓稠的墨砚,天边晕染着几抹微散霞红,金黑墨相交加。
苏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此等烟花之地,以前哪怕是路过都会远远躲开。谁曾想今日竟然会踏了进来。看着人来人往,穿着清凉薄纱衣裙露出胸前混/圆的妙玲女子,苏言就觉得脸烧得慌,就像将自己架在火上烤一样。
若是在洒上俩把孜然和胡椒粉,定是外焦里嫩。
可是进都进来了,总不能在因为他自己一人而打搅大家的雅兴。以至于一路来只能硬着头皮目不斜视,心中默念着清心咒与四大皆空。
只见殿内雕梁画柱,水晶朱玉为幕帘,大理石为砖,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薄纱红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殿中一处宝顶上悬挂着无数硕大的南海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美人薄纱轻掩,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
“哟,瞧这几位俊俏的公子哥好生面生,想必是生客,不知公子喜欢哪类姑娘,虽说我楚妈妈这肥环燕瘦应有尽有,可也要知公子喜好才去帮你去寻找。”刚踏进内殿不久,一名丰胸细腰,年过四十的貌美妇人拦住了他们几人的去处。
“我……。”苏言看着那年过四十依旧风韵犹存,穿着甚是清凉的美妇人,简直不知道应当如何开口才对。
“不了,我们兄弟几个提前订好了包厢,还请妈妈让人带路才好。”墨玉折扇一合的柳生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时,故而早早在几天前就订下了包厢。
“既是公子早就定好了,还请随奴家上楼才好。”自成秦妈妈的女人甩着香帕,扭动着肥嗦的屁股走在前面,虽半老,其风韵犹存。
虽才入夜,楼中早已尽数客满。
“公子,到了。”
“可需要叫几个姑娘过来助助兴。”常年在这种风尘之地混迹的楚妈妈自然生了一双毒辣的眼,能看出其中里头最有钱的那位主便是从进来后便一言不发之人。而像这等纯情的公子要么最是容易让姑娘们上手要么就是杀得全部人铩羽而归,无外乎就是俩种极端。
“妈妈可知隔壁包厢是什么人?”苏言注意到其他包厢外站着的都是娇滴滴水灵灵的小小娘子,而唯独他们隔壁站着的是清一色的男子,实在是有些令人过于匪思了。
“那处啊,是几位军爷的,说来也是我们采风阁的常客了,一个月中有十天半月都是歇在里头的。”楚妈妈以为这青年是同里头之人相识的,就连这态度都比前面放得还要在低几分。
苏言心里咯嗒一声,随即被满天而涌的血液冲上天灵盖,可很快又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了个透心凉。
有些干渴的唇半抿了抿,努力浮现心底那抹悸动道;“里头可是有一位姓何的将军。”话中透着连他都没有注意到的坎坷不安,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整个金陵姓何的将军倒是有几个,不过其中最为出名的当属前些日得胜归来班师回朝的虎威将军,此人正是何姓之氏。
楚妈妈这下子倒是一时之间拿不准到底要不要老实说了,面色有些支支吾吾的犹豫。
其他一同跟随柳生前来的举子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不解。他们怎么不知道苏言什么时候认识军营中之人,何况还是如今炙手可热的虎威将军。
而正在这时,里头走出来一批模样清秀的小倌倌不知道这边有人正在交头接耳说着小话。
“那位将军生得真是好看,可是都一点都不显女气,我听说前几天第一天见客的沉香就走了好运被人给赎了身。你说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若说相貌我长得也不赖,而且还比那沉香年轻多了。怎么那位将军就没有点我留下伺候。”话中是满满的羡慕与不甘。
“别说你了,就连我刚才进去的时候都差点儿要软了腿,若是可以我都想自荐枕席,可也不知道人家将军能不能看得上我,唉。”唉声叹气,带着浓浓的不甘离去。
很快,随着一批人离开,很快就又有新的一批人进去,他的心也随着颤了一记。
自是妩媚清秀高挑各有之,不过皆是清一色容貌姣好的男子。
苏言现在完全不知道应当如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有失而复得的欢喜又有着无尽的愤怒与惶恐。还有一种被人背叛后的浓浓委屈,掩藏在竹纹袖袍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唇线死死的紧抿着。
阿离是这里的常客,听说前几日还为几个以色侍人的小倌倌赎身,那么阿离现在还会认得他是谁吗?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存着不再同他见面的心。
苏言觉得现在自己的心又酸又涩,就像有人拿着把刀子鲜血淋淋的撕扯开他的心脏来得难受。原先想马上见到她的欣喜之意足渐在胆怯不安下渐消。
“苏兄,进来了,还杵在门口那当门神不成。”柳生已经招呼着一群人入了内,识趣的老鸹自然是贴心的叫来好几个会吹拉弹唱的姑娘,在细心的关上门。
酒过三巡,不少人都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唯独苏言只是脸上飘了几抹红晕,看起来倒很正常人无二。
只不过是比起其他身边左拥右抱的情况下,他身边倒是冷清得可以,说来喝酒听曲的就当真是来喝酒听曲的。别说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就连那目光都跟个目不斜视,清心寡欲的和尚似的,更大程度激发了姑娘们的征服欲。
“柳兄,我出去一下。”苏言只觉得酒喝得多了有些涨得难受,何况他还是空腹下酒,现在只觉得腹中如火烧灼一样难受。
“好,若是不识路最好让楼里人带着,你小子可别偷偷溜了。”同样喝了不少酒的柳生如今左拥右抱,若非知道这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说不定早就化身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过此刻依旧美得就跟到了人间仙境似的乐不思蜀,哪里儿还能分得清东南西北。
苏言推开门离开散发着甜腻腻香味的包厢,在外头吹了一会儿夏风后。只觉得前面自己喝的酒都白喝了,说好的借酒消愁愁更愁,可他现在心里比之前没喝酒的时候还要更难过。
此刻蹲着在采风阁下的一处小花园中,将不知如何是好的脸埋在膝盖间,白皙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祸害着脚下的花花草草。他不想回那间包厢了,因为隔壁就有着阿离,他想过去找阿离问她为什么睡了他后连句再见都不说就走了,还留下了五百俩。
难道是他看起来就像五百俩吗?苏言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还委屈。
可是从始至终都是自己在和自己生闷气,那个该死的罪魁祸首又不会知道,说不定早在回了金陵这个美人乡后连他是谁都给忘记了。
世间都说男人薄情寡意,可是有时候女子又何不当是如此。
等苏言好不容易再次做好心理建设,给自己打足了勇气,迈着沉重的脚步打算回包厢跟他们告别的时候,迎面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应当是一个喝得有些头重脚轻的酒鬼才对。
那人显然喝了不少薄酒,此刻有些醉醺醺的,就连身上都散发着连夜风都挥散不走的浓重酒味,奇怪的是风里头还参加着一丝淡淡的,细不可闻的甜腻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