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和你在一起的女人对吗?”青年见他神色恐惧不安,遂出声安慰。
“对,她人现在在哪里!她还好不好!”苏言攥紧着身下锦被,牙根紧咬得发酸。回想着那一幕时,瞳孔赤红欲裂。
“说来那女人倒还真是命大。”男人回想着那人于河边救起俩人时的场景,面色沉了沉,竟是透着几分阴翳之色。
“她现在在哪?”命大的意思就是说明阿离还活着;“我想见她,我是她丈夫。”丈夫那二字他在背地里不知偷偷练习叫过她多少次,此时竟是直接脱口而出。
“先将药喝了,鄙人在告诉你也不迟。”男人双眉间因着他那‘丈夫’二字,越发沉得似能拧出水来。
对,药,喝药。苏言不顾那药还烫嘴,直接端起一个咕噜下肚,作势马上就要掀被起身。
只是单是下床走了短短几步,鬓角早已因疼痛而被冷汗打湿,一张脸完全失了血色,苍白如纸,掌心抓破,流血而滴。
原来他们二人之间就隔着一道竹墙,她就那么安静的躺在上面,宛如一个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
何当离因着伤势过重,人依旧昏迷不醒。说来若不是她体内的蛊虫救了她一命,恐现早成一具白骨为枯。
苏言静坐在床沿边,双手紧握着她手不放哑着嗓音询问道;“她昏迷了多久,大概还有多久会醒过来。”
那人只是摇了摇头,连他都不曾有把握她到底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也许是下一秒,明天,后天,或者是永远也醒不过来了都未曾得知。
自从苏言与昏睡中的何当离就此住了下来,若非是她的呼吸还在,不曾中断过。恐人都以为那是一具由雪玉雕刻而出的美人,只是随着日渐深久。
何当离的肚子倒是越发大了,原是救人的青年说的。她体内之蛊性/yin/需得每七日浇灌一次。
用什么来浇灌,彼此自是心知肚明。
俩年后,昏睡不醒的何当离与那名男子的帮助下成功产下一子,大名苏礼,小名平安。意喻平平安安长大,苏言更决定在半年后带人离开返回洛阳。
彼时距离他离家已经太久了,更重要的是他答应过要给阿离一个家,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家。
佳人未醒,反倒是他趁人之危使她诞下了他们之间独属的羁绊。他就像是一个小偷,偷得了自己想要的珍宝。
等回到洛阳后,避世堵塞了许久的消息充斥着脑海。
原来那一战后,那名色若春花,战功赫赫的虎威将军带兵三千对敌匈奴五万,为西阳关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三日。
就在虎威将军身殒,城门岌岌可危时,大军终是赶来了。杀敌俘虏上万,直将匈奴赶回草原深处,若是无个十年休养生息不成气候。
只是那位因着貌美而扬名的将军却是再也回不来了,帝大恸,罢朝七日不出。追封虎威将军为护国大将军。
举国上下更是自发为其佩白布,簪白花。就连当初那为帝王禁脔于不知廉耻的兔儿爷传闻都随着历史的长流消失,剩下的皆是美名。
说来也是可笑,人活着的时候你们不曾珍惜过,等人离去后反倒是加倍弭怀着她的好了。
而洛阳城中,原本失踪了俩年之久的苏府三少爷突然于某一日归家,同行抱着的还有一个抱在襁褓中的婴童。一时之间引起轩然大波,不过最为令人心生好奇是那位随后三年不曾出现与人视线中的苏姨娘。
苏府是洛阳富商。
“夫人,是三少爷,三少爷回来了!”原先本打算外出的管家见着许久未见的三少爷,直接红了眼眶将人迎进来,又派人去告之正在铺子外头巡逻的老爷和大少爷。
一听说三少爷回来了,满府无不相喜,就连这个月的月钱都翻了一倍。其中更有不少自诩貌美的丫鬟开始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母亲。”苏言站在院中,满喉哽咽。
“儿啊!我的儿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俩年来音信全无,娘不知道有多担心你。”
“是孩儿的不是。”苏言也知自己明还平安却不给家中报信的做法实在是不应当,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
“母亲,三弟才刚回来还是先待三弟进去歇歇脚才对。”说话的大嫂方氏;“还有母亲你可别在哭了,三弟回来可是喜事,要是还惹了母亲哭泣,那才是该犯。”
“对对对,还是你懂我心。”
“大嫂。”苏言对着方氏点了点头,而后在无话。
等将人全部迎接府中正堂坐下,丫鬟奉茶上前伺候。只是那眼却是不时含羞带俏的偷望着这三少爷,红着脸颊垂下了头,只觉得一颗心都在‘噗噗噗’强烈得都快要跳出来了。
“前面三弟回来的时候,我这个当大嫂的就想问了,三弟怀中抱着的孩子可是?”剩下的意思不用在明说,他们都能猜得出来。
苏夫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不过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这许久未见的小儿子身上。
“这是我的长子,说来我都还没来得及告之爹娘半句就与人私自成亲了,还请娘勿恼。改日待婉娘身体好些了我在带她来给母亲请安。”苏言将抱了一路的儿子递过去给母亲,脸上带着初为人父的笑。
苏夫人接过上手,一张脸笑眯眯,不时伸出手来逗弄这小子。只觉得模样生得雪白如一个糯米团子,特别是看这双眼,这张嘴还有这眉毛,赫然就同他儿子小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可是谁家姑娘?家中还有什么人?是做什么的?来自哪里?”逗弄了一下孙子,苏夫人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
她苏家虽不是那种大富大贵之家可好歹也是颇有几分家底的殷勤人家,这先斩后奏的三儿媳不求家中大富大贵,可最起码也得身家清白。
“故人之女,姓苏,单名一个婉,家中无人。”苏言早在来时的路上就托人给还在昏睡之中的何当离办了新的户籍。
“家中无人?”听着儿子说的话后,苏夫人甚至是略有不满的看向了儿子身后,哪里有他儿子带孩子,而那当娘的不知跑哪里去。甚至就连今日他儿子回家的第一日都不跟着来,对于心中的那点不满意更是用了放大镜似的。
苏言在回家后不久就跟着学习了接手家中产业,最初倒是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平安都丢给了苏夫人养,倒是给自己落了个空闲。
而何当离是在一年前醒过来的,却是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就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苏言一时之间弄得不知是该哭还是笑了,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只要她是阿离就好。
天微微亮,因着今日铺子有事处理,动作轻缓的起身,唯恐吵醒了枕边人。
可是他人才刚一坐起,准备翻身下床时,冷不防从腰后伸出一双手来。死死禁锢着不放,随即探过来的是一张才刚睡醒不久的芙蓉面,几缕如山水颇墨画的青丝随着她动作往下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
“阿离可是饿了。”苏言唇角带笑,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下倒是并不再急着起身了。
何当离摇了摇头,一对潋滟的凤眼中此刻氤氲着朦胧雾气。
就像是雨后被烟雾缭绕的山川河流,黛青山封。
“可是相公吵醒你了。”抓住其中一只小手置于唇边轻啄了啄小口,只觉得这五年中,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
阿离是他的,他们之间还有了一个剪都剪不断的羁绊。更是给他患得患失的心安定了几分。
何当离听后又是摇了摇头,大早上的就差没有将脑袋摇成拨浪鼓了。那张娇艳的红唇微张着,不时又拿眼偷偷看他,就像是那种做错了事又怕被罚的小孩子一样。
“我想…我想……”何当离涨红了一张脸,直憋了老半天都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眉梢间因此染上了如春日枝桠上颤颤而盛的海棠花艳色,清风拂过,落了树荫路过之人满身残香。
“阿离想什么,慢慢说,相公在呢,不急。”伸出手揉了揉她柔软的满头青丝,眼眸中皆是浓得化不开的绵绵情意。
“阿...阿离想跟相公一起出去玩。”许是何当离鼓足了勇气,就连那张脸在话说完后,都已经涨红成了一只螃蟹似的,白皙修长的手指不安的揉搓着秋香色桂花牡丹锦被。
“好,娘子跟相公一起出去玩,我们在带上平安好不好,就我们一家三口,在带娘子去吃你最爱的酱板鸭。”苏言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小脸颊,鼻尖弥漫的皆是她身上淡淡的甜腻花香,一如初见。
“好,阿离还要吃桂花糕。”失去记忆后的何当离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好哄。
眉眼弯弯,形如月牙。几根翘皮的呆毛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俩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