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住嘴
李泽叡伸手轻敲房门,温柔问道:“穿好了吗?”
焕焕已把衣服套在身上,抓着换洗的里衣挡在胸前。想起方才门缝里的对视,她就觉得面红耳赤,羞涩不堪。看李泽叡站在门外敲门,忍不住紧张回复:“怎么?”
李泽叡听她语气,便知她已穿好衣服。直接推门而入,见站在浴桶后面紧张望着自己的焕焕,穿一袭鹅黄罗裙,那裙子是锦纱面料,不穿里衣打底会有一点透。焕焕姣好的身段便在薄纱里,半隐半现。用雪白里衣遮挡住的胸部,就同薄雾笼罩下的墨绿山峦,被寥寥几朵白云掩住山巅。
李泽叡不等焕焕言语唾骂自己,直接上前,拦腰抱起她。焕焕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横腰抱在怀。很不争气的,焕焕双手紧紧拽着李泽叡的前襟,用力过猛,竟把他的衣领扯开了。
焕焕看见他左肩锁骨上有一颗好看的朱砂痣。
“我抱你回去,你自己找衣服。”李泽叡低头看着因害怕而双手拽着自己衣领的焕焕,戏谑道,“我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焕焕抬眼正好对上他的眸子,发现他一向冰冷的俏脸,竟然有了红晕。注意力还在李泽叡说要抱自己回屋的话语里,还未品出他后面一句话的含义,正声凛然道,“不用,我不想被人看见!”
“我抱着你,她们才不会看你。”李泽叡不顾焕焕的反抗,抱着她迈着大步朝外面走去。
“胡说!”
“手放下,挡在你脖子下面。”
“什么脖子下面?”焕焕忍不住低头看自己脖子下面怎么了,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差点挣脱李泽叡的怀抱,摔倒在地。急忙双手挡住胸口,半羞半嗔道,“李泽叡!”
“我提醒过了。”李泽叡闷哼轻笑,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没有!”焕焕羞红了脸,忍不住闭眼不看不想。
焕焕娇羞模样的一丝一毫,都被李泽叡贪婪地注视着,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李泽叡抱着焕焕走到了院子。院子里茉娘一手还握着那把带血的菜刀,另一只手正倒拎着鸭子小攻的双脚。沁娘则手里拿着打衣板,一只手扶着胸口揣着粗气。二人见王爷面带春意地抱着焕焕,均不动声色地埋下头偷瞄。见王爷怀里的焕焕小鸟依人,娇羞不已的样子,茉娘同沁娘相视一笑,笑得诡异极了。
“嘎嘎嘎!”一院子里,只有小攻敢发声,叫声凄惨不过,像是在向自己的小主人救命般,嘎嘎地叫个不停。
焕焕现在哪有心思理鸭子小攻,她满脑子都是方才自己低头看到的“脖子之下”。
终于进了屋,李泽叡用脚将门轻轻掩上。
一进屋,焕焕便立马心急地命令李泽叡放下自己。可无论她怎样威胁命令,李泽叡都没有松手放下她的意思,径直向焕焕的木床走去。
“放我下去!”焕焕见他不理自己,又忍不住伸出躁动的手狠捶李泽叡的胸口。
李泽叡吃痛,闷声道:“你没穿鞋。”
“哦。”焕焕觉得有点尴尬,毕竟听那话的样子,李泽叡好像在关心她,为她着想。但随即转念一想,李泽叡怎么可能关心她,为她着想。定是他那古怪脾气,见不得人光着脚丫在地上走过去走过来。语气僵硬道:“没穿鞋怎么了?总比你抱着我好!你放我……”
焕焕话还未说完,便见李泽叡伸手掀她罩着木床的帷帐。那帷帐有两层,第一层是白纱罩,第二层是避光的淡粉罗布。
李泽叡因双臂抱着焕焕,想掀起帷帐有些困难。焕焕抬眼见他眉头微颦,神色认真地“对付”床帐,心里暗喜,原来这世间也有李泽叡做不到的。嗤之一笑,转头伸手去帮他掀帷帐。不料那帷帐果然不好掀起,一只手显然很难将它准确地放在帐勾上。
焕焕注意力在那难掀得帷帐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李泽叡暗自收回的手,以及有一双眸子正痴痴地盯着她,还有一人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李泽叡低头看着怀中人白嫩光滑的脖颈,看她因害羞而微红的耳尖,看她专注认真的侧脸……只觉着心里暖洋洋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捣鼓着他的心房,让他心慌意乱,意想联翩。
焕焕看着那离双手越来越近的帐勾,探出上半身去极力放上她拢在手中的帐布。明明很简单,只要抱着她的李泽叡往帐勾处移动几步,便可轻松挂上。可焕焕却忘记了,只是竭尽心思地想去靠近那金灿灿的帐勾。
就差一点点了。焕焕探出了更多身体,李泽叡双臂一软,焕焕便眼睁睁看着那帐勾与自己的双手渐行渐远。
李泽叡反应迅速,弯腰欲护住焕焕,不想一只手接住了焕焕,另一只手困在薄纱帐处,终招架不住,同焕焕朝床上倒去。
焕焕的一只手还紧抓着方才的帷帐,正好为他们避过帷帐倒在柔软的床上。焕焕身体抵床的一瞬间,背部感受到熟悉的柔软,而胸部却感受到从所未有的压迫感。等她再睁眼时,又对上那双能摄人心魂的狐狸眼,只是她瞧着那对美丽的眸子里,带着他主人鲜有的奇异情绪,让人觉得春心荡漾。
李泽叡倒下时,清楚感受到胸部触及的柔软之处,是那样惬意地刺激着他身上的每一条神经。偏偏此刻焕焕的双眸正痴痴地看着他,期间闪烁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给李泽叡一种错觉,让他忍不住,低下头去触碰她。
“住嘴!”
焕焕伸手死力推开他,李泽叡回神,赶忙起身倒退几步,腆红着脸,轻扬袖离去。
李泽叡走时拿了一双垫脚的绣鞋放在床沿下,替她紧紧掩上门,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焕焕坐在床上,一只手紧抓着衣领,另一只手撑着床板,愣了许久,才冷静下来。
等焕焕收拾好自己,出院子时,见李泽叡正蹲在地上逗鸭子小攻。于是又缩回身,藏在屋里,从柜里找了一条面纱,遮住脸上的伤口,以及难以扼制的脸红。系好面纱,她吐了很长的一口气后,终下定决心,打开屋门,去找李泽叡。
“这是鸭子小攻。”焕焕走向李泽叡,双手抱胸,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知道。”
“哦。”焕焕弯身坐在石凳上,见周围没有人,小声问道,“沁娘的盘缠可安排了。”
“你确定要放沁娘走?”
“自然,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放我走。”
李泽叡放下轻抚小攻脑袋的手,立身站在焕焕面前,冰冷道:“永远不会。”
焕焕不喜欢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站起身,与李泽叡隔了些距离。她知道李泽叡说这句话的目的,她并不恼。的确,现在除了李泽叡愿意藏着她,保护她,再无他人。而她心心念念的哥哥,也许正过着东藏西躲、颠沛游离的生活,只为能活下去。相比哥哥,她的生活更惬意些,虽有王妃高玉加害,但自己还有沁娘,有玲儿在身边保护她,照顾她。而哥哥身边也许只有阿文,又或许阿文也离开了他,只有他一个人。
“盘缠呢?”
李泽叡微垂脑,缓缓伸手从袖里取出一个鼓鼓的荷包,放在石桌上。
“沁娘说,若你不舍她,她便留在府中,陪着你。”
说完这句话,李泽叡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焕焕拿起那个荷包,沉甸甸的重量,同她此刻的心情般沉重。这荷包的样式同那日盛着蜜饯的荷包一模一样,背后都有一朵绣工极差的海棠。
打开荷包,是一袋金叶子。
焕焕收好那个荷包,蹲身去逗双脚被麻绳捆住的小攻。用食指指腹去轻碰小攻的头顶,用征求意见的口吻小声问道:“小攻,你觉得李泽叡怎么样?”
“嘎嘎嘎!”
“小姐,这是快忘了老爷是怎么死的了么?”
是玲儿,拄着根木棍,站在焕焕身后,质问道。
“你怎么出来了,何时出来的?”焕焕神色闪躲,不愿回答她所问。
“玲儿也看见王爷抱着小姐入屋了。方才一直在院子里晒太阳。”玲儿伸出一只手,放在焕焕的肩膀上,在她耳边悄声又道,“小姐,可别忘了,是谁害了老爷,三皇子,林府!”
“住嘴!”焕焕狠力甩开她的手,竭声厉止道。
玲儿被甩倒在地,双膝杵地,可她还是眼光犀利地看着焕焕,逼她说出一个答案。
“到底是谁!”
“是我……”
“不!是王爷!是李泽叡!小姐生生世世都不能忘记!”玲儿咬牙切齿恶狠道。
焕焕双目无神地看着玲儿的脸,她从未看过玲儿这般表情,觉得好陌生好遥远。看了玲儿许久,她迟迟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般,不停喃喃道:“是李泽叡,也是我。”
玲儿上前将脸靠在焕焕的膝盖上,安抚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软声道:“小姐的苦,便只有玲儿知道。李泽叡从前是利用你,让林府成为他坐享东宫的踮脚石。小姐如何能忘掉自己的初心?”
“你不像玲儿了。”
“是小姐教我的,你忘了?小姐也不像小姐了,倒像是王爷的戚姑娘。”玲儿嘴角轻翘,食指卷住一缕散发,继续道,“沁娘是王爷的人,只有我从始至终为着你。”
“我是林焕焕,一直都是。”
“那日我看见王爷的,我想他一定就在石亭里,遥遥地看着发生的一切。而小姐,竟为他怀着骨血。”玲儿说到骨血二字时,情绪变得很激动,着重强调。
焕焕推开靠在她膝盖上的玲儿,失控恶狠道:“没有,都是假的。现在是假的,从前也是假的。”
玲儿再度被推倒在地,并不着急奋力站起,只是转头盯着她,轻呵一声,道:“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