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整晚的快马加鞭,赵政一行人出晋阳城后一路往秦的方向急奔。天微亮,依旧风平浪静。但大家不敢放松,继续马不停蹄的赶路。
又过了一天,仍然不见有追兵,怕是火烧赵府的计策奏效。一路上,他们在王翦安排下,不断变更身份乔装打扮。路上也不断有王翦的朋友给他们通报消息。晋阳城果然现在都以为赵姬母子已经葬身火海。
只是怕是瞒不了多久,所以,还是不能停下,哪怕是休息片刻时间都是奢侈的。
又过了三天,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壮汉与他们联系上,说是晋阳城已经草木皆兵。赵王派了八百人队伍迅速赶往通向秦国的通道,沿途下令配合追拿逃犯。
现下大摇大摆进出每一个赵国城池大门已经不安全。必须改变策略,不能走官道。原本只走官道也要四五天路程才能出赵。本可以抄小路缩短一半时间。但是赵姬毕竟是一介女流,再坚强也支撑不了日夜兼程的爬山涉水,带着她只怕时间比走官道更耗时。
赵政心痛母亲的辛苦,坐在马车上都难为母亲。何况要徒步爬山涉水走小道。但是赵姬坚持要走小道。她不想为自己舒服拿儿子冒险。现在出赵的每个关口只怕贴满了他们母子二人的画像。
这天走下来,天黑时,王翦看大家又累又饿,也没人抱怨,但是总得吃喝补充体力。于是找了一处空地摸黑分着干粮和水。
就在大家都认真吃着喝着,王翦突然用耳伏地听着什么。刘畅也感觉到什么,他一惊:“难道有追兵。”
“只有一匹马的震动,不是追兵,应该是我的朋友赶来通知我们赵国追兵的行踪。”
大家听到王翦这样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果然不多时,一个骑着快马的人靠近他们。王翦用嘴巴学出了猫头鹰的叫声,那人听见后,下马朝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
“王大哥。”一个年轻的声音喊着,因为天黑的关系,大家看不太清彼此。
“如何,是有什么变故?”
“王大哥,你们不能再走这里的路,赵王下令不管什么道,只要能通秦国的路都派人沿路追击,他们有一队三百人左右的队伍正往这边赶来,已经离这不远了。”
“该死!”刘畅诅咒出声,终于还是要面对这种情况,但他不是担心自己,他只担心赵政有什么闪失。
“都听我说,后面的路,你们带着政儿继续走,因为我的原因,才会拖慢路程。我一个妇道人家,别说死不足惜,就是被他们抓回去顶多就是再把我关起来。所以,我留下,你们赶紧走。”
“母亲,不可以,政儿绝不能丢下你。”
“王壮士,赵姬如若他日不死,有机会再见,赵姬定倾其所有回报壮士今日救我政儿性命。”
赵姬也不管儿子说什么,用一个母亲的本能向王翦坚定的恳求着。
“公子,夫人说得对,你要赶紧离开,你先走,我留下带着夫人,我定用命保夫人平安。”
刘畅也看出只能分开走才更有胜算,所以自告奋勇留下照顾赵姬。
几日相处,王翦忙前忙后,有勇有谋的用心安排着一切,他觉得王翦是真心帮忙的,所以才放心让赵政先行一步。
“你们谁都不能留下,必须跟我一起走。”赵政拧巴起来,他做不到牺牲自己最亲的人来成全自己。
“公子…”刘畅一把抓住赵政的双臂:“公子,你信王翦吗?”
赵政在黑暗里看不清刘畅的表情,但是从他抓着自己手臂的力度可以想象得出,刘畅有多认真坚定。
“我信。”没有迟疑,赵政回答道。几天相处,赵政跟刘畅一样完全放下了对王翦的疑心。否则他们不会走到这里,至少送他回秦这点绝对可信。
听到赵政的回答,没人看见王翦握剑的手青筋凸起,因为赵政一个“信”字。他甘愿为他赴汤蹈火。
“那你就跟着他,骑上惊雷,你们两个人走定能平安脱险。”刘畅语气里不容拒绝。王翦熟悉地形,武艺远远高于自己,就算自己拼尽所有也不一定可以护得了赵政安然无恙,但王翦肯定可以。
就在赵政还想坚持什么时,另一个声音说话了:“公子,我也留下,顺便帮你照顾好夫人。”说话的是赵高。他也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反正这条命本就不属于自己。
又一个打算牺牲自己成全他高飞的人,这让赵政眼睛发痛,强忍着泪水往肚子里吞。不远处的山凹出现了一团团火把。追兵已经步步紧逼。
迫在眉睫的决心容不得半刻等待,王翦以迅雷之势一把提起赵政丹田一提,上了一路跟着的惊雷:“各位珍重,公子我定平安送回秦国。”
说完,不等赵政挣扎的抗议,大家只看见一团黑影伴着哒哒哒的马蹄声不多时就已经慢慢消失在黑夜里。
停留下来的人心里都一团乱麻。前不能进,否则就会暴露王翦和赵政的行踪,后不能退,否则就是与追兵迎头相对。
“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赵姬仿若无人的问,不知是自己问自己,还是其他三人。
虽然为了赵政什么牺牲都愿意,但对于死亡还是带着恐惧的,能活着,为什么要死?
三人都没有出声,刘畅看着山凹处的火把越来越近,自己又不熟悉地形。他只能对着那个赶来报信的人问:“兄台可知还有别的路先离开这里,再找个地方暂时避一避?”
“这里本就是不多人走动的小道,要么往前要么往后。如今之计,我们……”
“我有办法。”赵高突然打断不知名的男子说到。
“你说,有什么办法?”刘畅此时顾不得可信不可信一个孩子,总得先听听有用没用。
“我们就地停留,生个火堆,等着他们来。”
“这是要等死?”报信的男人不认同。
“兄台莫急,先听听赵高的理由。”刘畅安抚到。
“两位比我年长,可伪装成我的哥哥,就说我们是从秦国来赵寻亲,但是…”赵高看着身边的赵姬犹豫一下:“只怕要委屈夫人暂时躲开,没有妇人一起,只是三个兄弟相称的人在这荒郊野外,多少可以降低被怀疑的可能,他们肯定带着公子的画像,我跟公子虽然年纪相差无几,但是长得一点都不像。”
“听起来可以冒险一试,一来前后不能进退,二来还可以转移追兵的注意力,拖得一时半会也能为公子争取更多的时间。”刘畅听完赵高的计划,点头同意,同时又惊叹赵高的智谋,看来怕也是前途无量的人物。
于是,他们把赵姬安排到不远处的杂草丛生的地方隐秘起来。又故作镇静的生起一个小火堆。各自找个妥当的地方在火堆边躺着装睡。
由于是躺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果然,不多时,一片火光冲天,一大队人马把三人团团围住。三人故作惊慌迅速坐起身,一脸无辜的聚在一起互相依靠,像是有多恐惧一样。事实是也确实有点怕,毕竟结果没人可以预料得到。
“将军,这三人虽不符合追击对象,但是很可疑。”一名将士对着领头的人说到。
那名将军从手下手里拿过羊皮画像,让人用火把对着赵高,仔细看着画像,又看看赵高,来回几次确认,发现确实不是同一个人:“你们是何人?”他有点失望的问。
“将…将军,我…我…们兄弟三人从秦国来赵国寻找父亲,天太黑,不方便赶路,便想休息等天亮了再继续赶路。”刘畅毕竟扮演低贱奴才有经验,点头哈腰的把戏他顺手就来。其他两人默不作声依偎在一起。
“为何有官道不走,要走这种小道。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将军有所不知,我兄弟三人的父亲前往赵国做生意已有三年,刚有点气色,却不曾想前段时候收到父亲来信,说是得病快不行了,于是我兄弟三人才急急赶去见父亲一面,为了节省时间,这才走的小道。”
为首的将军似乎将信将疑,倒是副将一脸不信:“将军,宁可错抓,不可放过啊。”
“将军,虽然不知将军要抓什么坏人,但我兄弟三人确实几天前才从秦国出来的,不是什么坏人。”刘畅怕那名将军仅有的一点动摇被副将抹去,赶紧再次言明他们三人并没有可疑之处。
“你说你们从秦国来?那路上可有看见什么人往秦国去?”
“回将军话,这一路走来,不曾见过什么人,只有我兄弟三人。”
“既然这样…”
“将军,即便他们不是我们要追的人,但是这个小的多少符合条件,可以先抓起来,万一追不回人,这好歹是个交代。”
“将军饶命啊,小人父亲都快没了,自小是两个哥哥带大的,若将军定要抓个人,就把小人抓了去,放两个哥哥前去见父亲最后一面,反正小人已经是残缺的身体,再没多少价值,没了命也是不值得惋惜的。”赵高听出来矛头直指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自己开刷,可谓勇者不惧。
“残缺?”没少胳膊没少腿,哪来的残缺?
赵高稍微往那带头将军面前一站,迅速解开腰带,裤子一脱,他忍着羞愧的自尊让自己光溜溜的下半身在火把照耀下曝光,众人看见赵高子孙袋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又不是女娃娃。
“将军有所不知,我弟弟不久前被狗咬伤子孙袋,再无生育能力,如今就是一个阉人无异,求将军可怜,放过我可怜的弟弟。”刘畅是知道赵高如何受伤的,顺杆就上。
“如此,看来确是可怜人,抓你们最终也没有意义。”
“将军……”副将很不情愿要放了这三人。
“不必多说,这世道难道死的无辜之人还不够多吗?”
三人听完,心里暗松一口气,一起跪地磕头感激涕零,危机算是解除了。因为相信了刘畅他们的说辞,自然也是相信这条路前面没人路过。但是那名将军还是吩咐一小队人马继续往前查看。
刘畅倒是放心很多,别说王翦和公子有日行千里的惊雷,就是被他们追上,以王翦的功力对付他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只要顺利,与公子再相聚不过是晚几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