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宁却不答话,他的腿虽然伤了,但到底不是什么大伤,他感觉的出来,让他脸色苍白的,是怀里的徐律,只见他拿起托着徐律后脑的手,上面温热潮湿,竟是满手鲜血,徐律也早就晕死过去。
洛青禾也被吓着了:“徐律!”
围观的百姓也看到了泊宁手上的血,很快他有些泛白的外衣上也染了不少,这个角度他们自己看不到,外人却看得一清二楚,这么多血,那孩子怕是伤得很重,于是便有人开始叫唤了:“天呐!打死人了!”
“又要死人了!”
一时间惊呼声盖过了人群喧闹,那壮汉直接一脚将那人给踹出去了,老子话都没说谁让你动手的?动个小屁孩儿有什么用?尽给我添乱。
徐律受伤,段家食铺算是彻底乱了,青禾慌了神,泊宁瘸着腿就想突破一群混混的包围,小莫凡彻底失控,徐律受伤让她惊恐不已。
小律律会不会死?她不要他死!
她胡乱的哭叫起来,一边叫着徐律的名字,又呼喊着慕容炜,此时此刻,她急需要慕容炜出面解决她眼前的困境,可是慕容炜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市井街头呢?
就像大家都不相信她是公主一样,慕容炜就更不可能救她于水火了。
壮汉见讹钱是讹不上了,那么好歹得先把事儿办了,然后让那些老板给他打手的钱呀,他当机立断,又是一声令下:“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掀摊子呀!”
“我看今天谁敢动手!”
说话那人,正是齐山侯。
洛青禾一惊,才觉心下安定,他来了,是不是就没事了?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小敏繁也从男人暴喝声中回过神来,她也不藏着了,一见洛清文就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舅姥爷!”
洛清文也顿了一下,这个声音...怎么像是敏繁?难道敏繁也在这里?他现在真是恨这双眼睛,为什么要让他看不到,他连青禾姑娘现在人怎么样了都还不知道,急死人了。
“舅姥爷,他们要打我们,还不信我是皇帝的女儿,他们——”
敏繁话还没说完,洛清文已经越过她去看那边的青禾去了:“青禾?你说句话,你没事吧?”
“舅姥爷!”敏繁见齐山侯不理自己,直接把人袖子给拉住了,洛清文也确定了,身前的小姑娘真的就是敏繁,他还不知道敏繁离家出走的事情,见她在这里还被吓了一跳:“敏繁,真的是你?你怎么到宫外来了?”
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既然眼前人是敏繁,那他就要好好把人给看住了,于是让敏繁带他去找青禾的方向。
青禾见洛清文满脸焦急的过来,又因为眼睛看不见,一路上磕磕碰碰,好几次险些被地上的锅碗瓢盆和簸箕绊倒,青禾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就落下泪来。
她一个人在外打拼,为什么还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被倒打一耙?
青禾嘤嘤哭泣,洛清文才被敏繁引到她身边,听到这哭声简直心如刀绞:“青禾?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别不说话呀。”
他想要伸手安慰青禾,可是就算伸手,他也看不见,而且人家到底是姑娘家,自己与人无亲无故,要是摸到什么不该摸的地方那可就不好解释了。
他只是单纯的想对这个丫头好,而不想被人打上其它的名头,说他有目的接近青禾。
青禾看出他脸上焦急,主动的拉住了他无处安放的手:“洛伯伯,你小心些,我还好,只是我们当中有人受伤了,他们这些混混还想砸我们的场子。”
洛清文一听,怒不可遏,他隐约感觉道身后的一群人影,想必这些人就是闹事之人,他站起来,把敏繁交给了青禾,怒喝道:“简直大胆!朗朗乾坤,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说话的空档,跟着齐山侯的小厮终于也挤了进来。
“你个睁眼瞎米,在这儿凑什么热闹?赶紧滚啊,不然我连你一起揍!”
那齐山侯府的小厮瞪大了眼:“你是什么东西?竟对齐山侯大放厥词?!”
壮汉一愣,可他手底下的手下一个个笑得人仰马翻:“你们是不是一个戏班子出来的?一会儿是不是还要演一出皇上驾到呀?”
洛清文不欲多言,这些人油盐不进,他只能拿出皇上的御赐令牌,对着众人亮出来:“放肆,藐视皇室乃是死罪,见令牌如见圣上,还不跪下么?”
洛清文神情淡然,眉目间却是一片肃穆之色,不怒自威,让那壮汉竟然开始打退堂鼓,这人该不会真的跟皇室有些什么关系吧?
谁知那边方少泽报的官正好就来了,巧的是,这批人跟那日杨大人带出来的是同一拨人,他们每个人都是亲眼见过齐山侯其人的,又见其令牌,一批人连忙跪拜行礼:“属下不知道齐山侯竟然也在此处,是属下失职!”
见官兵已到,百姓一下子退散开来,青禾一等人和那些混混立刻显露人前,远处有位大婶在看清里面情况后,目光咻一落在洛清文身上,大惊:“这人不是死了么?怎么还...他是齐山侯?难道不是他——”夫人喃喃自语,还在想是不是自己认错了,可是一模一样的脸,真的会是他认错了么?
“母亲在看谁?”
“没有谁,像是一个故人。”应该只是像罢了。
见这阵势,一群混混才不得不相信此人身份,没想到竟然真的是齐山侯,那些刚才还在叫嚣的小混混先吓破了胆:“老,老大,现在咱们可咋办?”
壮汉还能勉强稳住心神,能怎么办?当然是跑呀!
可他不知道他今天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跑都跑不掉,一回头,就见身后竟然还有一群军爷,那排头御马而行的青年男子好整以暇的看他,似乎就是在等他往回跑呢。
壮汉心里咯噔一下,这人不好对付,眼神里面全是杀意,他手上的蛇形鞭一看就是饮血毒蛇。
壮汉往后退了一步,连面子都顾不得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不过有人明显比壮汉还要急,他那小弟吓破了胆,也不看人就往一个方向乱窜,尉迟恭抬手就是一鞭子,那人竟然被抽飞出好几丈远。
壮汉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尉迟恭下令把混混包围,然后才下马亲迎齐山侯和敏繁。
见敏繁哭成了泪人,他又转身喝道:“何人冲撞了殿下?简直该死!”
百姓又是一阵轰动,这是什么意思?殿下?公主殿下?那个乞丐娃娃还真的成了公主?
那壮汉随着尉迟恭一声令下,立刻被人压在了地上,敏繁得意道:“就是他!尉迟哥哥你一定要狠狠治他的罪!”
尉迟恭对着下丫头拱手道:“是,公主殿下。”
洛清文大概知道了现在的情况,青禾分明是被人眼红生意火爆才被人坑害了,他大声道:“诸位,今天的事只是一场闹剧,我敢保证段家的食材绝对没有问题,希望大家能够不要被小人蒙蔽!”
齐山侯都公然保证了,连公主都吃她们家的肉,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都开始赔礼道歉,对那群混混嗤之以鼻。
原本的危机,顿时化成了一场误会。
大家为表歉意,还纷纷劝道,并让青禾继续开张,把今天的食材做出来,大家照旧依订单付账。
这件事分明是蓄意谋害,也不能全怪百姓,于是青禾也立刻振作起来,不能因为这一点小小挫折就连生意都不做了,既然误会解开,那她更要把生意做好,让陷害她的人好好看着,背地里放暗箭也只能折兵损将自取其辱。
方少泽冷静的看着风波平息,带着阿水往那二楼上去堵住想要落荒而逃的老板们。
“各位,有些事还是说清楚再走为好。”
洛青禾不单很快振作,还鼓舞起大受打击的大家开始张罗生意。
“泊宁你的腿还好吗?”
徐律的伤势耽误不得,青禾只能让官爷帮忙,把两个人送到了郎中那里去,然后又打火烧热汤底开始把干净的食材下锅。
尉迟恭贺齐山侯单独在一处,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谁知齐山侯刚要坐下时,竟然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木桌上,手撑着桌子,面色雪白。
“侯爷?!”尉迟恭急忙把人扶住。
洛清文让他不要声张,尉迟恭立即明白了齐山侯的意思,然后把人扶好,又着人去青禾那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暖胃汤来给侯爷喝了。
敏繁还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老舅爷,她拉着洛清文的手,也不说话,渐渐地倒是人家感觉出来她那道小小的视线了,问她:“怎么了我的小公主?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使用了什么仙术才从皇宫飞出来的?”
敏繁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前因后果,大家才知道,这丫头竟然是用遁地术开溜,从皇宫挖了地洞才通到这宫墙外面来了。
这么说来,最近衙门一直在找的小女孩其实就是敏繁了,那皇上该有多担心呀,洛清文把人往怀里一搂,语重心长的跟她讲起道理,说以后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万万不可跟家里人闹脾气离家出走,敏繁乖巧的点头答应,齐山侯才对尉迟恭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又要麻烦尉迟将军跑一趟皇宫了。”
“不行!我不要现在回去,我还不知道小律律怎么样了,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呀。”
洛清文见小姑娘不愿意回去,也不强求,但她身为公主,不回宫始终是说不通的,于是他道:“那这样吧,你先不跟尉迟将军回去,让他先给你父皇带个信,让他派人出来接你回宫,咱们呢就一起在这里等你那朋友的消息,确定他没事后,你到时就一定要跟人乖乖回宫知道吗?”
敏繁听齐山侯说的有道理,于是才点了点头,洛清文笑着摸她的头:“乖孩子,真听话。”
“那末将就先行回宫,正好赤乌队还有事要向皇上禀告呢。”
慕容炜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喜,他那小女儿终于找到了,不过又听到广陵城起骚乱,慕容炜开始忧心了,要是连王城都不得安宁,又怎么能妄想天下安宁?
这次的事情一定要重罚那些闹事打人的混混,再赏了那姑娘才是,现下广陵百姓对皇室多不信任,敏繁这次既然都找到了,那是不是可以借敏繁在外这件事做个宣告,皇家与百姓同乐,敏繁公主大驾段家食铺,这样其实是个给皇家塑造亲民形象的好时机呀。
这么决定后,慕容炜就派了不少宫里的人,还安排了两顶轿辇,专门接齐山侯和敏繁进宫。
慕容炜派出来的,正是身边最会办事的大总管,那宫人一来,就把宫里的赏赐当着老百姓的面儿给了青禾:“姑娘,公主在你们家叨扰多时了,想必你家的菜品着实丰富,这样吧,今年年关,宫里老祖宗要办寿宴,里面有些菜式,皇上还想亲自请你去办上一办。”
青禾不明白这办一办是什么意思,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明白,一听说是给太后娘娘准备的,那可是祖宗脸上争光的事情,大家都涌上来。
“青禾姑娘,咱们两家合作已久了,你要是想备菜,要什么菜你只管说一声,我都送来,而且不要钱!”
“姑娘啊,这样吧,你这回就试试我家的羊肉,保管新鲜,太后肯定喜欢,我不仅不要你的钱,我还多给你几十两辛苦费行不行?。”
大家都太热情了,青禾即使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面对大家的热情,她也是不愿意拒绝的,可是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商家,都都吼着要给她钱,她这就不得不说几句了:“各位的好意我都领了,只是给太后娘娘办宴会这件事儿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也不能说定了谁家就是谁家,这钱我更是不能要,你们看我年纪轻轻,不一定就能有经验的把这件事给做好了。”
“不如这样吧,既然大家都愿意赏这个脸帮我一把,那盛情难却,不如我们就一起来准备,各位老板稍安勿躁,等到了那天的前一天我把要用的东西都整理出来,提前通知各位老板如何?”
这样原本青禾一个人的委托,一下子分散给了各位老百姓,这样一来大家都开始兴奋起来,他们也可以帮太后娘娘准备宴会了,大家喜出望外,都开始讨论起来那天可以准备些什么食材,又有什么菜是很出名的,太后娘娘保准喜欢。
青禾这个做法不得不说十分拉拢人心了。
那宫人三言两语,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的太后身上,敏繁是怎么出的宫也被粉饰的冠冕堂皇,可敏繁还是没等到徐律的消息,最后只能在青禾的再三保证下,才离开,走时还说,答应了要照顾好徐律,以后她出来见着要是徐律律瘦了,还要找青禾算账呢!
眼下敏繁如愿被宫人接回了宫,齐山侯也在人群逐渐散去后跟着进了宫,这件事他也得跟太后长姐好好解释解释。
皇宫里面,除了稳如泰山的皇上,那宋贵妃已经急得在自己宫里直打转,把下人的脑袋都快给转晕了。
直到见到敏繁才消停下来:“天啊,我的孩子!”
紧接着迎接敏繁的是一个大大的熊抱,敏繁在母后如山海的热情下,差点就被埋没的没了声息,还好宋贵妃反应了过来,她连忙放开敏繁,并跟敏繁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饿着她了。
“我没饿着呀,我以后还要吃更多好吃的,青禾那个坏女人说话还是靠谱的,她说多吃蔬菜水果就会变美的!”
两母女许久没见,在一起说了许多话,但更多的是敏繁在说,这段时间她所见所闻可比在宫里有趣多了,两人深刻交流了感情后,宋贵妃也知道了那个舍命相救,现在还重伤的孩子,她想着怎么也要感谢人家,于是又命令自己宫里的人出去了一趟,给那个小家伙带了些贵重的疗养补药去。
“对对,一定要些好的药材,这样小律律很快就好了,对了母后,我还有个老师呢,他跳舞可好看了,只是教了我好多天,我都没有给人家报酬呢。”
宋贵妃自然都应承下来。
洛清文才到宫里,就被太后娘娘的人请了去,才发现他身体不适,又传了御医来瞧。
洛清文直说没有大碍,谁知道等御医来了之后,摸了脉象,立刻色变:“不好,齐山侯以前余毒未清,现下竟然有反复之兆,这可不能掉以轻心,眼下还不能确定原先的病灶牵扯到何处,不过我可以先开上几服药,先压压毒性,等到天气暖和些,身体各项水平稳定下来,我再想个法子看能不能清除余毒。”
自从云安的事情后,洛清文多有奔波,日积月累,这余毒才会又发作,之前就有此等迹象,不过都被洛清文给强压下不适,挺了过来,谁知道情况竟然每况愈下。
“那现下又该如何?”太后急切道。
“恐怕在广陵怕是不易于疗养了,除了城,有个栖霞山庄,那里倒是一个疗养的好地方,比广陵要暖和得多。”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太后娘娘说完就吩咐人张罗起来,还打发了人去齐山侯取洛清文的衣物,明显是今天就要把人送走,洛清文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但要是可以,他是一点都不想去那栖霞山庄的,他一走,不就是见不到青禾了么?
虽然认识不久,但洛清文竟然有一种强烈的不舍,他不想离开。
太后哼了一声:“不去?你为什么不去?难道京城还有什么你挂念着丢不开手的东西?那你告诉我,不管是人或事,我都一定给你办妥了!”
可他执意不去疗养,怕是太后又要钻牛角尖,给他安排什么人了,就像当初娶了洪氏一样。
最近他跟青禾来往太频繁了,太后要是真有心想查自己的事情,肯定会找到青禾头上,指不定到时候怎么连累人家。
洛青禾犹豫再三,还是听了长姐的话,去疗养一段日子再看。
此时,那位声称遇故人的大婶竟然找到了镜园来了。
来的还不止她和那个小孩儿,还有她的男人和女儿,一家四口都齐齐站在镜园外面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宅子,竟然会是洛青禾住的地方。
那女儿今年也已二八,看起来娇嫩的如同一朵杜鹃花,只是这朵杜鹃花明显十分刻薄:“这宅子,倒还看得过去。”
“她在广陵是做什么的?怎么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那大婶不敢相信。
那男人眼里的贪欲都快从眼眶里面溢出来了,这一家子,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人,除了那个七八岁的小儿子还单纯不谙世事,这三人真是让人看了都不禁反感的类型了。
“母亲,这就是青禾姐姐的住处嘛?刚刚咱们怎么不跟青禾姐姐直接打招呼然后一起到这里来?”做什么还要躲起来,最后跟着她们才到了这个宅子。
大婶眼底闪烁着一点狡猾的光芒:“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你看着,娘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镜园的大门此刻是没有关的,从门口经过的徐凤眠正好看见这一家人,事实是她不想看见都难,因为那一家子除了那个小男孩,这三人的眼神都跟看到钱似的,透着无法忽视的欲望。
再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一双布棉鞋,一身儿灰棉袄,这身打扮在广陵几乎是见不到的,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乡下人,可是他们这么盯着镜园又是什么意思呢?
徐凤眠曾经也在阴沟里面生活过,人性丑恶也不是没见过,这几个人分明就是带着目的而来,而且据她经验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