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次在品幽居门前安慰她一般,方少泽此刻也没有顾及男女之别,伸手将她拉起来便一领进了一家面馆。
点了两碗洛青禾最爱吃的牛肉面,方少泽自顾自的拾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见方少泽这般反应,洛青禾再是茶饭不思,也只能跟着他拾起筷子,一根根的吸溜起来。
待二人默默无语的吃完了面,方少泽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望着洛青禾嘴边的汤汁,方少泽轻笑着将自己那价值不菲的云锦衣袖递了过去。
见他这副模样,方才还满面愁容的洛青禾也噗嗤一下轻笑出声。
眼前的女子终于有了笑颜,方少泽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问道:“你说,那凶宅能用吗?”
洛青禾听闻赶忙点点头道:“我去看了,虽说是破败了些,可在里头生活也是没问题的!药房的常爷爷说了,若是我不敢住,他就搬过来陪我!”
常爷爷?不知洛青禾又从哪儿认了个爷爷,方少泽虽是心中疑惑,却也没问出口,思衬半晌才道:“成,那我们就着手整理行李吧!”
“啊,我自己收拾就行!”洛青禾下意识的不想麻烦方少泽。
可方少泽却笑道:“那还有我的东西呢?你以为那五千银子,我会便宜你一个人吗!”
说着,方少泽便起身结账去了。
洛青禾愣在原地想了半晌,才明白方少泽这话的意思是…要和自己一起住?!
满脸震惊的刚想抬头问清楚,却忽然看见了方少泽后背的那一大块红褐色的脏污,洛青禾心中的疑惑便更多了。
待二人吃饱喝足,溜达回方府时,却又正好遇见了从七贤岭回来的弄墨。
一见自家主子,弄墨登时热泪盈眶,刚想一诉衷肠,却背方少泽抬手打断:“等会再哭!你快去将马车备好,我们要换个地方住了!”
弄墨到底是个手脚利索的,方少泽这命令一出,他便二话不说的擦干眼泪,里外张罗了起来。
可洛青禾却依旧没有踏进方府的意思,在方府大门口站定,洛青禾一把拽住刚要进门的方少泽道:“既然弄墨回来了,那我便不进去帮你了整理东西了!我这就回周大娘那儿,把我自己的行李好生归拢一番。”
虽说洛青禾并不明白方少泽为何也要搬出方府,可他既然已经做了这个选择,那洛青禾便要鼎力支持。
其实要她一人在那破败的院子里住着,也是怪吓人的,眼下既然方少泽肯来陪伴,洛青禾心中自然也是轻快了许多。
又交代了几句,洛青禾便准备扭头离开,可刚一迈步,却冷不防又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裙角。
垂眼瞧去,一灰棕色的“小狗崽”正龇牙咧嘴的叼着她的裙摆使劲晃着小脑袋。洛青禾只觉得可爱的紧,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小耳朵。
只见这“小狗崽”哼哼这抖了抖耳朵,又伸出抓子挠了挠洛青禾的手心。洛青禾愈发觉得这“小狗崽”可爱的紧,便轻笑着将它抱了起来捧在手中,笑盈盈的逗弄着。
一旁的方少泽正看着这一人一“狗”友好和谐交流这,可却忽然发现这“小狗崽”的尾巴是垂下来的。方少泽顿时吓了一跳,惊呼道:“快放下!这不是狗!”
洛青禾被方少泽这一嗓子吓得一惊,一抖便不小心将这“小狗崽”摔在了地上。
不过还好,这“小狗崽”倒也是敏捷的很,一翻身便站住了。不过虽说它被洛青禾摔了一下,可却也没记仇,依旧哼哼着伸出小爪子龇牙咧嘴的挠着洛青禾的裙角。
洛青禾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这灰粽色的蠢萌蠢萌小东西原来是只小奶狼。
其实洛青禾并不害怕,正想伸出手继续逗弄,却冷不防的被方少泽一把拽到身后,慌乱道:“你先跑!”
望着方少泽这莫名其妙的保护欲,洛青禾只觉得心中很是无语:这方大少爷自己都快抖成筛子了,还有闲心替我挡灾?
洛青禾回到周大娘家整理行李时,同周大娘将自己被骗的事情说了。
周大娘登时气得指天骂地,还赌咒发誓自己同那个牙保绝对没有勾结。
“周大娘,我相信你!”其实洛青禾心中也不是没有隔阂,只是方才方少泽那宽厚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也应该给别人一个机会,便也没将质问的话说出口。
可有些话,她还是要讲明白的:“那人这般欺瞒与我,那这事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大娘义愤填膺的应和道:“对!咱们先去衙门告他一状!就算翻遍了整个广陵,大娘也要帮你找到那个挨千刀的畜生!哼,居然骗人五千两,他要拿去给一家老小修坟吗!”
见周大娘这反应,洛青禾终于确定她与那些骗子并无勾结了。
“嗯,此事容后再议!不过既然我要搬去那般偏远的地方,那咱俩一同做生意的事可能也要搁置了,周大娘,您若是不放心便先做着您的生意,待我准备好了再来找您。”
周大娘很是理解的拍了拍洛青禾的手,又骂了那骗子几句,却没敢问几乎‘身无分文’的洛青禾以后要拿什么做生意。
前几日洛青禾在长街上买了许多锅碗瓢盆等摆摊的器具,她临走时便嘱咐周大娘,让送货的直接送去芩苔街上便好。
“青禾姐姐,我还能见到你吗?”运儿怯生生的拽着洛青禾的小拇指,有些不舍。虽说洛青禾才在周大娘家中住了几天,可她做的一手好菜却踏踏实实的拴住了运儿的小胃。
洛青禾笑着摸摸运儿的头,道:“就算姐姐不回来,你也可以去我家寻我啊!”
正当洛青禾同周大娘母子告别时,手脚麻利的弄墨已经将洛青禾的行李都搬上了马车。
方少泽也骑着尘影来了,一行四人默默无语的往芩苔街走去。
同洛青禾一起坐在马车里的温婆婆看着多日不见的洛青禾,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几次三番想找个由头同她搭话,却都被洛青禾那不冷不热的态度给怼了回去。温婆婆很是尴尬,只能讪笑着看洛青禾同那小狼崽玩闹。
将它带回来的弄墨告诉洛青禾,这小崽子是他在吴老大后院里捡着的,当时弄墨发现它时,这小崽子看起来很是虚弱,右前爪也似乎有些毛病,寻摸是母狼将它养不活,便遗弃了吧。
弄墨心善,见它可怜便用衣服包起来捡了回去,一旁的吴老大拦了几次都说这小狼崽救不活了。可弄墨却依旧不忍心,仔仔细细的照顾了好几日,才终于见着了这小东西活蹦乱跳的样子。
因着是自己亲手救活的,弄墨临走时有些舍不得,那吴老大便大手一挥很是大方的让他带走了,还说这小东西自小同人长大,以后多半也没法在山里生活了。
待方景林从庆功宴上醉醺醺的回来时,便听府中的家丁们传话,说大少爷知道这新院子是给二少爷准备的,所以再不愿打扰,便搬出府去了。
这大户人家的酒席向来是男客同女眷分开吃的,所以方少槿也不知道一楼的情况,便疑惑道:“大少爷在广陵除了方府便再没有亲朋,他还能搬去何处?”
那家丁恭敬道:“回小姐,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啊!因着府中人都去庆功宴上当差了,小的便没敢跟着大少爷同去!”
听着这话方少君默默无语,心中却替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大哥感到悲切。
一旁的秦氏却心中一轻,虽说她这个为人母者也有些看不过去方景林的行径,可同自家儿子的前途想必,这点正义又算得了什么呢?
方景林心中也隐隐清楚了这各种缘由,便也没在多说,只是问道:“走就走吧!不过,他可带走了方府的什么物件?”
“回大人,除了大少爷来广陵时的拿着行李之外,一样都没少。”
那就好!方景林这才放了心,刚想去他那养在府中的牡丹花下风流一会儿,却又听陆姨娘冒冒失失道:“咦?若元呢?”
方景林刚要出声斥责,却连秦氏先一步怒道:“我分明告诉过你看好了府里人,别让他们去庆功宴上添乱!可你倒好,居然还撺掇你那儿子去凑热闹,小小年纪喝得酩酊大醉,仪态尽失,这不是让外人笑话咱们方府教育不周吗!”
陆姨娘一听自己儿子闯了祸,便讪讪的缩到一旁不敢再吱声。望着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方景林更是不耐烦:“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管不好!”
还是柳姨娘心善,一回来就让家丁将不省人事的方若元送回了他自己的屋里,可后来无论陆姨娘怎么打听,柳姨娘都不置一语,只是在心中叹道:方才若不是方少君眼色快,一杯接一杯的灌倒了方若元,还让他呕了一身,那方若元这孩子,也多半是要让方景林送到那些高官的榻上去了。
今日总算亲眼见识到了方景林的绝情,望着自己那粉雕玉砌,天真烂漫的女儿,柳姨娘暗暗咬牙道:不行!我一定不能让方景林将我的雨儿也当做礼物送去巴结上司!
可,自己究竟要怎么做呢?
又过了两日,周大娘总算攒下了些银子,一早便领着运儿先去集市上买了一只鸡和一条五花肉,兴冲冲的去给洛青禾送去了。
望着这些肉,运儿有些馋了,眼巴巴道:“娘,这些肉能让青禾姐姐今儿就做了吗?青禾姐姐炖的肉可香了呢!”
周大娘有些心疼的望着自家儿子,道:“运儿乖!这是咱们送给你青禾姐姐的礼物,哪有再吃回来的道理呢?这样吧,等娘将那些货卖完,也给你买一只鸡吃!”
运儿乖巧的应了,却还是悄悄的咽了咽口水。
周大娘正领着运儿往芩苔街溜达,却忽然在方府附近撞上一熟悉的面孔:“少爷,您又来送银子了吗?”
周格然听着这大嗓门,登时有些羞怯,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才凑过来小声道:“同你没关系,我来寻的是方少泽!”
周大娘有些不解:“可他几天前就从方府搬出来了啊!”
“你也认识方少爷?”周格然有些惊讶。
周大娘到底是个市井妇人,见周格然这般惊讶于自己认识那富家公子,便忍不住卖弄起来:“那是自然,我现在正要去找他呢!不过…我这拖家带口的也不知道要溜达多久,还请小少爷谅解…”
周格然心下了然,顺着她的意思去寻了辆马车。
周大娘这才心满意足,领着运儿很是痛快的坐了上去,才道:“去芩苔街!”
齐山侯府
这外人看起来很是气派奢华的齐山侯府的花园角落,却坐落这一个同周围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有些格格不入的农家小屋,看起来有些朴素简陋。
若不是要缠着自家父亲求情,这云安郡主压根就不屑于踏入这里半步。
“哎呀父亲~祭祖大典的时候,就让我进宫去玩玩吧!这可是文渊建国来的第一次大典,定然是热闹非凡的!再说了,长信公主和临华公主都邀请我了,我不去岂不是要得罪人了吗?”
一身书生秀气的中年男子听着这叽叽喳喳的声音,皱了皱眉,却依旧轻声劝道:“你消停一些吧!这次大典圣上还准备物色帝婿呢,你就别去给公主们添乱了!还是好生在家陪着我,我还准备……”
似乎再没耐心听下去,云安急躁道:“我不管!我就想去嘛!”
“囡囡…”
“父亲!我早就同你说过了,别管我叫囡囡!我现在都是有封号的了,你以后若是不唤我一声“云安”,我就不理您了啊!”云安郡主娇哼一声,不满道。
“行行行!”齐山侯终于碍不住女儿的小脾气,只能连连答应,才继续道:“不过囡…云安,你可知道祭祖大典那日,对为父来说有何意义?你当真不能同我一起…”
“不能不能不能!”云安依旧没等着齐山侯讲话说完:“父亲,我就算去了,傍晚时也会回来的!您有什么话等那个时候再说吧,我要去置办些新首饰了!”
云安说着便蹦蹦跳跳的连安都没请,径自离开了。
齐山侯怅然长叹,只觉得周围寂寥的很,可当他低下头时,却有些不解的陷入深思。
躲在外头的齐山侯夫人听见屋里的人那一声长叹时,才面色一喜,赶忙将手边的男童送进了屋里。
“父亲!祭祖大典那天您还要出门儿吗,要是姐姐不陪您,那我就陪着您去吧!”那同齐山侯全然没有一丝相像的男童乖巧的依在他身旁,撒娇道。
轻笑着拍了拍男童的背,齐山侯虽是同样柔声,可语调中却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漠然:“去找你娘亲吧!为父有些累了…”
那男童听闻只能沮丧的应了,哭丧着脸回到齐山侯夫人身边,失落道:“父亲不想领着我,他只想领着姐姐去!”
齐山侯夫人听完,眸中登时沁出了怨毒。
芩苔街
这破落了许多年的凶宅里终于有人敢搬进去了,这在芩苔街可是个大新闻呐!是以当周大娘过来问路时,芩苔街的居民便极是热心的将她领了过去。
刚一到门口,周大娘却发现这大门压根就没关,可到底是有那凶宅的传说,周大娘也不敢贸然进去。
还是周格然胆大,一听找对地方了,便赶忙跳下车,立在门口礼貌道:“主人在家吗?”
等了半晌,才见一灰衣小厮急匆匆的迎了出来,身后还跟这个还没有枕头大的“小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