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禾听闻俯身看了看,果然透过河水望见了那手臂粗的麻绳连着木板,静静沉在水下。
后头同她一起打听的方少泽疑惑道:“可这地方每年春天都会下大雨,既然吊桥不结实,那为何不干脆修个石板桥呢?
僧人摇摇头解释道:“可朝廷至今未将这河道明确划给周边的郡县,所以周边的官府便都管不了,而且战乱刚平,官府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啊!”
“那这些郡里的富贵人家不是都喜欢捐香火吗,为何不问他们筹集一些?”
“唉,可郡里的富人家都有好的车马,即便是绕路也不过大半天,所以也都不想费银子修桥,而真正受困扰的贫穷人家,却花不起修桥的银子。”
僧人说着,又回身望着远处的山坡道:“我来自那边的嘉恩寺,咱们主持三十年前便想筹银子修桥,可年年的香火钱都之后修吊桥,这吊桥是年年建年年毁,可不建还不行,所以这石板桥便一直都没有着落。”
方少泽一听脑中忽然冒出一想法,问道:“那您可知道修石板桥总共需要多少银两?”
僧人上下打量着方少泽,看他虽说穿衣打扮很是平凡,可浑身气度却是不凡,便耐心解释道:“眼下大概还差一百多两银子,因为近年来咱们嘉恩寺中攒了很多修桥的石板和器具,所以要费的银子也没有想象的那般多,而且寺里有专门记录香火钱的账本,各位施主捐的每一分银子都会被咱们用在正途上。”
方少泽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奉元郡有您各位这等大义的僧人,可真是幸运呐!”
僧人原以为方少泽有出手相助的打算,可见他说完后便再没反应,便顿时有些失落,怅然道:“主持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将这石板桥修上……”
洛青禾也以为方少泽要出手了,可见他这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样子也有些不解,却看方少泽冲着排队的人群使了个眼色,洛青禾顿时会意,没有做声。
温婆婆见这两个人‘暗送秋波’的样子,有些不满意,可奈何此处人多,便也不好明说。
方少泽一行人在码头排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队,才坐上了去对岸的船。
他们这回出门因着路途遥远,带的东西也不少,再加上还得将马车和马运过去,所以他们在其他几位僧人的帮助下硬是来回折腾了四趟才都搬上了船。
见那几位僧人累得满头是汗,方少泽赶忙掏出个银元宝便要道谢,可僧人却说:“出家人不收银两,您若有心,便记下名字,将这香火钱捐了修石板桥吧!”
方少泽赶忙答应,记下名字之后便接着赶路了。
待他们到了奉元郡内,方少泽又找了家客栈,说休息一夜再继续赶路。
可刚一关门,就见洛青禾将自己那袋行礼往桌上一放道:“当时乡亲们捐的银子除了还债以外还余下一百多两,要么捐给庙里修石板桥吧?”
因着刚才码头人多眼杂,所以方少泽才没敢露财,这时趁着屋里没人,方少泽神秘兮兮道:“我悄悄同你说。”
洛青禾依言凑了过去,两人一心一意商量起修桥的事情,却忽然听得温婆婆一阵咳嗽,才下意识又保持了距离。
可洛青禾却很是坦荡,继续道:“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方少泽冷笑道:“他们将事情做到那等地步时怎么没考虑合不合适呢?”
“那我便也不用顾及了!”
“不过,也不要做些龌龊勾当,咱们以直抱怨就行!”见劝通了洛青禾,方少泽放心道。
一番讨论下来洛青禾也有了打算,便拎着自己的布包回了隔壁客房。
温婆婆见这时正好只剩方少泽一人,便忍不住道:“少爷,您与洛姑娘孤男寡女的,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温婆婆这话说的直白,方少泽一听耳朵都红了,却也没解释,而是点头应了。温婆婆也点了点头,又准备去做做洛青禾的工作,好让她记住自己丫鬟的身份。
第二日清晨,这日是农月十五,菩萨生日,所以许多信佛之人都要去奉元郡城内的香积寺拜上一拜,为家人祈福。
眼下这香积寺中很是热闹,清烟缭绕,满寺都是前来祈福的百姓,僧人们正忙碌着,却忽然见扫地僧进来传话道:“嘉恩寺的弘忍法师到寺里了。”
香积寺的蕅益法师听了赶忙道:“赶紧迎进来,不可怠慢!”
虽说香积寺的香火比嘉恩寺的旺,可嘉恩寺的弘忍法师可是比蕅益要大上两个辈分,而且他还是位苦修僧人,所以极其受人尊重。
蕅益法师说着便日日披上袈裟郑重迎了出去,道:“师爷,多日不见您真是精神多了!”
只见这弘忍法师看起来也七十多岁了,披着主持特有的袈裟,瘦的皮包骨,可却依旧精神矍铄,面容和善。
“借你吉言吗!不过这回我来是有一事相求。”弘忍法师沉声道。
“不敢不敢,有事你直说就成,晚辈定会鼎力相助!”
弘忍法师听完,笑着将门外那机敏水灵的少女召过来道:“蕅益,我想托大让你帮我将沈家夫妇找来,并让青禾姑娘借此机会做件事情。”
平白无故的见沈家夫妇做什么?蕅益法师虽是有些疑惑,可毕竟前辈开口,再加上沈家夫妇刚好就在寺里,所以蕅益法师还是将他二人喊来了。
沈瑞天夫妻二人过来的时候心中还很是骄傲,毕竟能被主持亲自邀请的人都很是露脸。
不过自打在沈太爷的生辰宴上陷害洛青禾未遂之后,沈家夫妇着实没少被明嘲暗讽,受人白眼,那名声简直碎了一地,而且沈离也一气之下住进了沈太爷的偏房中,说要一心侍疾,便在没出来过。
不论沈瑞天和沈夫人如何劝说,沈离都只有一句:“这沈家除了我还有谁心甘情愿侍奉爷爷?”
这一句话怼得夫妻二人哑口无言,毕竟沈太爷如今这一病不起也是被寿宴上的丑事气的,所以为了挽回沈太爷和儿子的心,也为了沈家在百姓间的名声,沈家夫妇进日里隔三差五就去庙里烧香拜佛,布膳施粥,名声渐渐好了起来。
眼下寺里人正多,沈瑞天和沈夫人被僧人领着穿过人群,因受着这样特殊的招待,那二人很是洋洋自得。
可二人还没笑什么多久,就看见了阶梯上静静等着的二位主持,和他们身后那容貌不凡的姑娘。
洛青禾?!她来干什么!沈瑞天和沈夫人登时吓了一跳,有些慌神。
“这位姑娘说有事情同你二位商量,”蕅益法师说着,又回头对洛青禾解释道:“这二位表示沈瑞天沈老爷和他的夫人。”
洛青禾来香积寺前有意穿回了从前家境不好时那破旧的荆布衣裙,发丝也用木簪挽着。
听闻蕅益法师的话,洛青禾点点头,福身道谢,又大大方方站在一众香客面前朗声道:“给乡亲们请安,小女子是罗泉镇王氏点心铺掌柜的洛青禾。”
洛青禾刚介绍完自己,就听得围在此处看热闹的香客顿时炸开了锅,面带喜色的相互议论起来。
“罗泉的洛青禾?就是那个被肥头王欺负的青禾姑娘吗?她那容貌果然如传言般秀气!”
“这般美貌的人儿竟然如此善良孝顺,沈家人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姑娘都不珍惜?”
香客们交谈的声音多少传到了洛青禾耳中,她倒也没在意,而是轻笑道:“我知道近日里我同沈家的事情都传遍了,我这回来是想说说我欠沈家的八百两银子。”
一听这事,沈瑞天和沈夫人瞬间变了脸色:因为这银子的事情他二人没少被骂心胸狭隘,所以最近一直为了挽回名声而没少忙活,可此时洛青禾却为何又在众人面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