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的考量是对的。
临安侯府的普通下人或许都以为大小姐坐着老胡拉的马车一早就回到了府里,除了雪柳阁的人,没有人知道大小姐一夜未归。
但这些根本就瞒不过松涛院。
要不是因为顾虑着女孩子夜不归宿名声不好,临安侯早就满世界地找女儿了。
一夜未眠的老父亲满眼血丝地坐在书桌前,嗓音沙哑地问道,“阿平,人找着了吗?”
慕平摇摇头,“问了老胡,说大小姐是在咸宁街下的车,还说昨夜有事要办,晚点会自行回府。”
他顿了顿,“昨夜咸宁街上倒真的发生了一件事,听说富贵楼里一群燕国人给个副将过生辰,其中一个叫努尔深的醉后不慎跌入了粪坑……”
临安侯皱了皱眉,“努尔深?”
那个臭名昭著的燕国副使?
若不是看在他是燕国皇帝的小舅子份上,以这个人短短是日在京都城所做下的诸多恶行,陛下早就收拾了他去。
他心中猛然一惊,“难道锦儿失踪与这个努尔深有关?”
越想越害怕!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他的长女天姿国色,论容貌整个京都城的贵女无人能出其右。而那个努尔深,偏偏却是个好色之徒!
慕平眼看着侯爷脸上的表情波澜起伏,心知不妙,连忙说道,“侯爷还请放心!昨夜努尔深是被抬着出的富贵楼。大小姐没回来这事,一定与他无关。”
唉,侯爷什么都好,就是想象力太过丰富。你给他一张揉碎了的废纸,他都能脑补出一段气吞山河的家国情仇。
若不是因为这个毛病,当年夫人也不会被气得坚决要与他和离了……
临安侯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但轻松不过须臾,脸上的愁容又起了来,“可锦儿到底去了哪里呢?她这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除了清怡公主,也没听说她和哪家的千金关系亲近一些的……”
他来回踱了两步,脸色倏然又变了。
“哎呀不好!”
慕平连忙问道,“侯爷想起什么了?”
临安侯满脸担忧地说道,“前日我们从靖宁侯府出来,正好遇到了如沐春风楼的开张大典。锦儿好奇,非缠着我进去吃了顿饭,说是要见见世面。”
他声音颤抖起来,“她……那丫头不会是看上了那个叫冷霜的小倌了吧?昨夜她难道是……”
“侯爷!”
良叔咳了一声,打断了临安侯的话,也打断了那些不堪入目的想象。
“大小姐已经回府了。”
临安侯连忙问道,“现在?刚刚?”
良叔点点头,“是玄羽卫的女官送回来的。”
他顿了顿,“许是怕惊动了府里的人,没有走前门。大小姐是被人从后院墙头直接送进来的……”
府兵原本要拦下来人的,但是那位玄衣女官发髻上明晃晃的金羽标识让他们停了手。
玄羽卫是陛下的私军,行事代表的是陛下的意志。
临安侯终于冷静下来。
他抿了抿唇,“回来就好。”
这下轮到慕平不淡定了,“玄羽卫怎么会突然盯上了我们家大小姐的?莫不是朝局有变?侯爷,不请大小姐过来问问吗?”
临安侯摇头,“不必了。”
他叹口气说道,“既然昨夜锦儿是与玄羽卫的女官在一起,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想必他们只是找她问话。锦儿若是遇到麻烦,她会自己与我说的,不需多问。”
良叔说道,“侯爷一夜未歇,既然大小姐平安无事,您还是去睡会儿吧!”
他看了一眼慕平,“大小姐若有什么吩咐,我与阿平都在,可为侯爷分忧。”
临安侯摇摇头,“我哪里睡得着?”
他顿了顿,“阿平说昨夜燕国人在富贵楼为他们的副将过生辰,像这种事我居然不知道!可见是我的失职。我得赶紧回衙门准备准备,以免陛下问起,一问三不知。”
话音刚落,松涛院的门就被叩响。
良叔连忙出去,不一会儿领了如锦进来,“侯爷,大小姐来了!”
看!长女心里还是记挂着老父亲的!
临安侯颇为欣慰,所以也就开门见山了,“锦儿,你刚回来怎么不去休息?”
如锦看着临安侯满眼掩饰不住的血丝,心中一暖,又多了几分愧疚。
她确实没有想到自己昨夜未归居然并没有瞒过临安侯,而且他还找了她一个晚上。
早知道那样的话,她应该让李渡送她回家的……
“父亲!”
如锦垂了垂眼眸,“女儿昨夜被玄羽卫的女官请去了解情况,他们怀疑当日清怡公主遇险恐没有那么简单。”
她顿了顿,“女儿在玄羽卫时,偶然听说,此次燕国使节团来访,最大的人物并不是他们的使节大人,而是……燕国太子。”
临安侯怔了怔,半晌拍了拍桌子,“我就知道!”
他神情激动地说道,“我早就怀疑他们暗中来了人,没想到居然是演过太子!”
如锦笑笑,“女儿只是无意中听到一句,没想到对父亲大人能有帮助,那真是太好了!”
她一直知道临安侯在查燕国人,也很想要帮助他,只是她不能让他知道她与恪王混在一处,更不能透露自己会燕国密语一事。
今日素月来送她回府,但是给了她一个绝好的借口,可以假托是玄羽卫的消息。
这样甚好!
临安侯轻轻扶着女儿的手臂,认真叮嘱道,“锦儿,这话你可不能对别人说。”
“女儿知道,燕国太子混入我大乾境内,这种大事女儿不会乱说的。”
“诶,爹不是说这个。爹的意思是,你在玄羽卫听到了消息,这话可万万不能透露出去。玄羽卫的人可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原来是这个。父亲放心,女儿只告诉了父亲,别人谁也不说。”
临安侯这才放了心,“锦儿,那你回雪柳阁好好休息吧,爹得出去干活了!”
离陛下生辰越近,他这心里就越是没底。总觉得燕国人会搞事情,这不,事情就来了!
如锦轻轻福了一身,“父亲辛苦了!”
她站在松涛院中一直目送着临安侯与慕平远去,然后转身望着良叔,“良叔,有件事我想请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