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夕颜胡诌
司徒修远将手中的戒尺放开,单手握成拳放在身后,他站起身,走到学堂正中间的位置,说出自己的想法来,“其实大家都很有天赋,但对于‘诗歌’的含义你们可能还不懂,不过身为书香门第的顾公子就另当别论了,丞相身为百官之首,文化底蕴深厚,你们不可能不随之潜移默化,是不是之前的教书先生讲的内容你们不懂?还是你们无心学习?”
“我十岁出口成章已经算是晚的了,今年十七束发,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不过我已经功名利双收,待到你们功成名就之时恐怕我的名声都能流传千古了。”
司徒修远说着说着态度大变,他脸上透露出略有失望的神色。
他冷笑道:“你们不是不会,也不是做不到像我这样,你们的条件比我好的多,我出生时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的,现在本该报效国家,可我选择了基层,正因我看不惯那些富家子弟窝窝囊囊,颓废至极,以为自己身上有两个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记住你们花的是父母的钱财,不是你们还小就能靠着这个当挡箭牌,过几年,时间很快的,过几年你们也该成家立业了,好好想想吧,自从上一节课我就感到你们并不是有心听课的,那样也好,想听的留下,厌烦的走人,我可受不了你们的冷眼对待!”
听完司徒修远这一席话,除了路漫漫和顾初实两人,其他都垂首不语,他说的很在理,唯独路夕颜听不惯了。
她脸色青了,他这话不是在说自己还能说谁?
路夕颜墨瞳透过丝丝怨气,她冷笑道:“那请问夫子这样赶我们走,我爹爹知不知道呢?夫子为何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夫子这不是在忤逆我爹爹的意思么?”
路夕颜开始反驳他,她不是不知道内情,每晚父亲有什么事情都会跟自己母亲说的,所以母亲都知道。
司徒修远诧异了,怎么路漫漫都不知道的事情这小丫头片子会知晓呢?
他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看她的眼神略有嫌弃之意,轻笑道:“你倒是伶牙俐齿,你告诉我,丞相大人请我过来不就是为了教你们知识的么?现在是你们不好好学,怎能怪我?”
路漫漫眼见再不阻止恐会出大事,她连忙吓住路夕颜,怒道:“夕颜,住嘴,夫子说的话在理,妹妹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爹爹的面子都快被你丢尽了!”
她很少发火的,唯独在这个令她伤脑的妹妹身上,路夕颜几乎日日找骂。
路夕颜听完很是委屈,明明她们才是一家人的啊,怎么自己的亲姐姐现在为了个外人训自己,她娇柔的喊道:“姐姐!”
可能她这一声是想喊给顾初实听的也说不定,让他对自己产生怜悯,可是她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路漫漫良久脸色一变,有恼羞成怒之状,大叫道:“我叫你住嘴!你是拿我这个姐姐的话当耳旁风嘛?”
路漫漫连忙向司徒修远赔罪,她恭恭敬敬的说:“夫子对不起,我同夕颜都不是有意的,还请夫子原谅我们的过错。”
司徒修远看了路漫漫一眼,算是给她这个面子,他脸上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同时也微眯了眯双眼,若无其事道:“我知道,今天的课程就上到这里吧,今晚我去分析一下你们的诗,看看问题出在了哪里。”
“夫子慢走!”
众人连忙异口同声为夫子送行,除了路夕颜。
司徒修远远去的背影让路漫漫心中的大石块落地,还好争执得不严重,没气跑夫子,不然今天这件事恐怕会闹得满府皆知。
路漫漫双手抱腰成环,忧心忡忡地训斥路夕颜,“你啊你!这是被你气走的第几个了?”
路夕颜自觉无辜,脸上开始梨花带泪,希望博得同情,她出口的声音沙哑,“姐姐……明明是他的不对,拿了银子不好好办事偏偏要把问题推给我们……”
路漫漫摇摇头,失望至极,“我不想跟你争执什么,今天的事情我会如实汇报父亲,我不能再为你隐瞒下去了,不然迟早会出事。”
面对于娇纵任性的路夕颜,路漫漫实在是无话可说,现在小小年纪就这样满口谎话,明明那么多人看着,她还这样做,怕不是她觉得父亲的脸皮厚,丢多少都可以?
路漫漫满怀歉意地对顾初实说:“今日之事实属家丑,还望初实哥哥不要记在心上。”
随后路漫漫站起来福了福身子,再次表示歉意。
路夕颜双眸中含着水汽,脸色煞白,依旧不肯悔改,“初实哥哥,我没有,你是知道的……”
顾初实没眼看她,略为无情的说:“不好意思,我的耳朵不聋,还有,既然路妹妹多有不便,那在下先行告退了。”
路漫漫走到学堂外送顾初实,“未能尽到地主之谊,还让初实哥哥看到那么大的笑话,实在是不好意思,初实哥哥慢走。”
直到顾初实走后,路夕颜嘴巴里依旧念叨着,“初实哥哥……”
以前觉得莫初晴三观挺正的,之后越来越奇怪,现在再看看路夕颜,这不就是她的翻版嘛?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路夕颜当真是个检举官转世,当即就跑去跟莫初晴诉苦去了。
今日原本对路夕颜另眼相看的莫初晴越来越觉得事情的不对劲。
她皱眉问道:“你当真没做错什么?”
路夕颜别过脸不敢看莫初晴,她将下午的事情按自己认为的话来说:“女儿真没做错,那个夫子明面上对着爹爹阿谀奉承,背地里却不教授我们知识,还说我们窝囊无能,娘亲,女儿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娘亲,您得为女儿做主啊!”
边说她还边替路宸渊着想为自己开脱。
“照你这么说,我可有些儿后悔收买了他呀!”
莫初晴信以为真,以为女儿真的转性了,而后路夕颜说出口的话令她神情有些儿不自然了。
路夕颜以为母亲信自己的话了,她接着反驳夫子的教学不好,“娘亲,女儿不想学了!”
莫初晴皱眉迟疑,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正正经经的说:“把脸给我对过来,我怎么就听你这话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又给我胡诌了?这是第几个夫子了?你还想气走几个?人家司徒修远可是状元郎,你以为娘亲不懂?他可比那些糟老头子好太多了!这回说什么你都得给我学到点儿东西来,不然家法伺候!”
路夕颜仿佛是做贼心虚,她不再说话,只是咽着口水看莫初晴那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口述的“事实”已经打动不了母亲了,所以她开始了感情牌,她用娇滴滴的声音开始作妖,“娘,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了?”
莫初晴双手抱胸,端坐在椅子上,柔声细语,“你又不是山间蹦出来的,当然我生的啦!”
接着路夕颜开始主题,她扑向莫初晴怀里,眼珠子晶莹湿润,都快挤出泪花来了,“姐姐要告我的状,爹爹要是谈起来了,您可要替我拦着点儿呀!”
“你做了什么让那只兔子想咬人的?”
莫初晴心思一沉,心想,怎么听着觉得怪怪的,这丫头想干嘛?颜儿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她越听越觉得女儿有事隐瞒自己,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路夕颜。
没说几句话,路夕颜的本色就被炸出来了,她气道:“姐姐今天又把我训了,还不是因为那夫子的事儿!”
莫初晴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责备,“你还有理了?怎么林倾城的女儿就这么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你就是个野孩子!”
路夕颜听完后很是不爽,态度都浮现在表情上了,小脸通红,跳出莫初晴的怀抱,扭着身子,气得又蹦又跳,“娘,女儿当真不是你生的?让你这么说我!”
只见莫初晴语重心长:“正因为你是我生的,我才对你这般的失望!”
不得不说,这个女儿从出生就让莫初晴失望至今,从未改变,可这又能怎样?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路夕颜眼见母亲态度不对,她哭丧着脸,满脸都是泪水了,“娘亲,女儿知道错了,您一定要救救女儿啊!”
莫初晴无奈道:“每次到了这种地步你才会求我!自己去跟你爹说,不然为娘也保不住你!”
“好好去跟你爹全盘托出,不要撒谎,不然你懂的!”
“娘……”
路夕颜对莫初晴的提议很是抗拒,她在想,如果现在去,爹爹岂不是还在气头上?这不是去找揍是什么?
“去不去由你,别让娘好说歹说,说尽口水你还不去!”
面对于干不好事情只会以哭和撒娇解决问题的路夕颜,现在莫初晴恨不得把她丢出去,真当没她这个孩子!
路夕颜哭闹了好半天,每次都是莫初晴心软为她说好话,只因她还小,这个年纪淘气是理所当然的。
另一边,路漫漫这回真没有想放过路夕颜的意思,她一送走顾初实就满府寻找父亲,跟寻宝没区别。
书房外,路漫漫轻轻的敲了敲门,希望父亲可以见自己。
书房里边的路宸渊看着几个孩子的作品,面露喜色,道:“进来吧。”
路宸渊又道:“修远,你觉着哪个孩子比较出色呢?凭你感觉。”
司徒修远面无表情的说:“晚辈今天才见的少爷、小姐们,真不好说。”
他这话回答的当然没错,第一天能看出个什么来?唯独能把他气走是真的,但他不会在路宸渊面前提,他可不想成为罪人。
路漫漫一进门就听见这样的对话,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插话了。
“爹爹。”
她乖巧地走上前去,盈盈福身。
真让路漫漫没想到的是在父亲书房里还有一位司徒修远……
她对着司徒修远也福了福身子,轻唤道:“夫子。”
路宸渊同司徒修远一起默契地点了点头。
路宸渊拿起手头最满意的作品,笑着问路漫漫,“漫漫,这是不是你作的诗?”
她恭恭敬敬道:“是女儿作的。”
路漫漫心里有些儿欢喜,父亲竟然看得出那诗是自己所作。
路宸渊心情愉悦了,他接着说:“漫漫觉得夫子教的如何?”
路漫漫低着头,声音很脆很婉转,“漫漫愚笨,夫子教的很好。”
司徒修远不认为谦虚是件好事,直接当面表扬道:“大小姐聪慧过人,真的很难得。”
“谢谢夫子的称赞,是夫子教的好才是。”
路漫漫禁不住夸,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