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很倔强,倔强到宁愿自己吃苦,宁愿在心里泪流满面,她也要咬着牙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要是说陆芫毕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那就是回来得太晚了,以至于,没有了家。
多年以后,陆家以一种同样的姿态覆灭,她的心情也很复杂,不知道是应该笑还是应该难过,可是心里面积压的东西少了,倒是真的。
“你想要木屋?”她想要的可能不是木屋,而是一个温暖的,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家,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你幼年住过的木屋......还想再见一见吗?”他们走着走着,印光突然就抱着她来到了溪水前。
陆芫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傻乎乎地,然后说道:“想啊。”这么多年,那些记忆在她的意识海之中从未有褪色,那是她最美的记忆。
她坐在溪边的草地上,溪水之中倒映出她娇美的容颜,印光走过来,就随便一坐,然后伸手往溪水面上一拂,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水变得像镜子一样了。
“芫娘,闭上眼睛,慢慢想那座山间的小木屋......”他的话温柔极了,就像冬日的阳光一样,暖和极了。
陆芫忍不住就想起了那座木屋。
“它的颜色很深,是那种微微泛着棕的颜色,很漂亮,还有一股清香。房子很小,上面是尖尖的顶,外面有个小小的回廊。院子里种了很多很多的明蓝花,到了五月的时候,明蓝花开花了,浅蓝深蓝的交错着,特别漂亮。”这是她记忆里的蓝色长河,美得让人炫目,也让人却步。
陆酥最喜欢的花就是明蓝花,这种花生长在山野之间,生命力极其顽强,花不大,却花瓣繁多,一片一片生长起来,美得惊人。
明蓝花代表的意思是,我的心里只有你。
随着陆芫的会议,那溪水之上渐渐浮现出一副画面来,深棕色的木屋,有个可爱的尖顶。木屋之前有一个回廊,回廊之外的院子里,是大片大片盛开的明蓝花。
一切都和陆芫的讲诉,一模一样。
她继续说:“屋子里面有很多很多彩色草茎编制的东西,地毯、坐垫、窗帘......很漂亮,就随便编一编,都是最漂亮的东西。还有竹子雕刻的杯子,床也是木头的,上面垫着白色的皮毛......”她念着念着,那水中的画面就越发的完整。
等陆芫终于讲完了,印光收回手,说道:“睁开眼。”
陆芫的眼睛缓缓睁开,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就像是蝴蝶抖动着翅膀。她一眼就看见那溪水上的画面,整个人都愣住了。
印光为她做过很多事情,可是没有哪一件有这一件事让她感动,甚至可以说让她永远的记在心中。
她的眼中开始隐隐出现了水花。
印光的手在溪水上一转,很快,那画面就开始波动,然后开始扭曲破碎。陆芫的眼睛瞪大,然后看向印光。
他笑着松开了手,手心处放着一个蓝色的水珠,那水珠约莫拇指大小,看上去清澈透亮,漂亮极了。印光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条银白色的链子,然后编出了一个小巧的笼子一样的东西,将那珠子放了进去。
“你想看的时候,就能看一看。”印光起身,将这条银链子挂在了陆芫的脖子上,银色蓝色交相辉映,衬托得陆芫的肌肤似雪。
陆芫低头拿起这条链子。
这条链子一点也不凉,反而好像和人体的温度总是差不多的,陆芫看着那颗蓝色的珠子,里面有个小小的房子。
“我不能把你的家重新给你,所以只能给你一个幻灵珠,让你想去的时候,可以去看看。”幻灵珠,顾名思义,就是用灵气构造的幻境,这个幻境的每一点每一滴都需要施法者去一点一点构建,耗费的不单单是灵力,还有精力。
“印光,谢谢你。”她将幻灵珠放进领口,冲他一笑。没有人知道,在看见那蓝色珠子之中,那个小小的屋子的时候,她的眼泪真的差点落下来。
印光看着她,突然就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愿意,再给你一个家。”那里同样没有风雨,同样温馨无比,只要她愿意。
西通和南玄不一样,南玄多山脉河流,一般的山都是群山,南玄的十万里山林同东灵比,真的是一点都不会逊色。
而西通的山大多都是丘陵,山不高,大大小小的丘陵也能组成绵延不绝的山脉。
西通虽然是佛修的地盘,可这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信仰或是向往的佛祖,甚至对很多凡人来说,宁愿自己的孩子平平淡淡,而不是成为一个和尚。原因无他,成了和尚之后,就需得六根清净,就不能娶妻生子了,纵然是偷偷摸摸生了,那也不能正大光明跟着自己家族姓。
这里的佛修,有的是真的向往长生,有的是家中贫寒,实在无力生存,也有的是根骨悟性极好,被半强迫半劝服的进了佛修的道路。
在没有来西通之前,陆芫会以为佛修多少也会有些佛性,其实了解了以后才知道,什么狗屁佛性,是人都一样,是人就有私心。
他们同南玄的修道门派和世家没有什么不一样,为了争夺那些有限的资源,私底下也是斗得风生水起,折腾不休。
只是唯独有个好处是,这里的佛修好歹还知道面子情,总归是要顾及些外人的看法,面上依旧是那个以慈悲为怀的佛修们。
故而,西通的百姓们虽然不怎么愿意自己的孩子皈依佛门,却都过得比较祥和,在佛法之中,很多这种宣传使人向善的内容,各大门派为了争夺更多的弟子,对自己辖区的百姓都是极尽洗脑的,有的门派手段高杆,自然就成功了,家中儿子多的,自然会愿意送几个去寺里出家,来巩固自己家同寺庙的联系。
而有的门派手段不行,百姓自然不容易被愚弄,也就发展不起来。日子久了,弟子也就越来越少,然后门派也就越来越没落了,这里的典型代表就是印光的师门。
那个龟缩在山上的小小寺庙,连周围的村民都哄不住的寺庙。他们招收弟子,靠的都是检那种有些个悟性和根骨的小乞丐或者......去偷别人的孩子。
唯独......对印光所做的,极为残忍。
前面曾说道,印光因为根骨极好而被一个老和尚所看重,但是他的爹娘却并不同意。其实在村里,就从没有让家中独子去当和尚的道理,除非这家人真的已经穷到养活不起孩子了,穷到全家都要饿死了。显然印光家中并不是这样的光景。
最后印光怎么成了山上的一个小和尚,是因为他家中亲人皆逝去,那老和尚才将印光带回去,取法号印光。
他曾经感谢过他,因为如果不是他将他带回去,也许他就饿死了。可是后来才知道,他满门皆是为这老和尚所杀。
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老和尚,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恶棍。
他对印光做过的恶心事,那简直就数不清。
若果城是一个靠近东南海域的城市,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却唯独城中有家店铺的素斋特别好吃。印光带着陆芫走进城门的时候,两人之间的亲昵让周围的行人都带着略微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西通不像南玄,南玄的百姓有时候十几二十年都不能看见一个和尚,他们也许知道和尚不能成婚,却因为没有接触过,而没有什么感触。而知道的人,多半也知道能出现在南玄的和尚无一不是大能,人不齐躲得起,不该说不该看的就克制自己。而西通就是佛修的地盘,这里的百姓对这么条条框框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故而,他们看见印光,就像看见一个异类一样。
第一次看见有这么大胆的和尚,竟然敢带着一个相貌妖艳的姑娘。
街上卖帕子香囊的王阿婆年纪不小了,自从年前有个小师傅将她多年的顽疾治好了之后,她就彻底的信仰上了佛教,信仰上了城外的珈蓝寺。此刻看见印光这等离经叛道的和尚,她就站在摊子后面暗搓搓的看着。
不一会,她就看见那个和尚偷偷牵了牵那小姑娘的手,结果却被那小姑娘挣脱开来。不一会,这和尚竟然还去买糖葫芦这种小孩子吃的东西给那小姑娘,真是不要脸不要皮。
王阿婆有个老姐妹,在她的带领之下,这位老姐妹也信上了城外的珈蓝寺。她这位老姐妹姓周,是街上卖臭豆腐的,老是被人嫌弃欺负,一日一日的她就越发泼辣,然后竟然发现,嘿,再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这是个抄起棍子就敢人往人脑袋上招呼的有名的浑人,但是这个人对亲近的人又非常的好,例如她对王阿婆就很好,她们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小姐妹,这么多年,就王阿婆一点都不嫌弃她。
这不,一听见王阿婆说这话,她臭豆腐摊子也不开了,随手拿起通火炉的烧火棍就往街那边赶。
陆芫还不太习惯这边的生活,总觉得街上的人眼神怪怪的,正有些扭捏别扭呢,印光是哄了又哄,两人尚且还不知道有一个人正冲着他们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的作者君来报到了,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已经是我加班的第四天了,我要笑着面对这一切,现在只想放清明,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