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日胜自己都没想到,除掉一个肖希泉,还会有这样的连带作用。杜甲元上缴的钱虽不多,但这代表的一种态度。
随后,江日胜所贺仁春叫来,把那堆钱推到他面前。
贺仁春惊讶地说:“什么意思?给我的?”
一向只有江日胜索贿,没见他这么大方过。自己和他是同志兼战友,跟他吃饭也就是加盘炒鸡蛋。
江日胜斜睨了他一眼,嗤之以鼻地说:“想什么呢?你花得了这么多钱吗?这是刚才杜甲元贪污上缴的。这小子给他分了红,还敢这么贪。要是我自己查出来的,非弄死他不可。”
贺仁春问:“这是交给组织的?”
江日胜说道:“交给杨柯沁弄药。”
杨柯沁虽然入了党,但他不算水草情报小组的成员,最多算半个。因为杨柯沁并不参与情报工作,主要任务是给根据地弄药品医疗器械等。
贺仁春似笑非笑地说:“这都是杜甲元的钱,你不添点?”
江日胜有多少钱,他虽不完全知道,但也基本知道。
江日胜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可以啊,你添一百,我添一千。”
贺仁春苦着脸说:“我哪有什么钱?都交了党费。”
他全部身家也就几百块,就算全部掏出来,江日胜也只要添几千块就行了。这点钱对江日胜而言,无异于九牛一毛。
江日胜好整以暇地说:“哦,你要交党费,我就不用交党费了?”
在这方面,贺仁春永远斗不过江日胜。他的一切,都在江日胜的掌握之中。
江日胜不是舍不得,就算给杨柯沁再多的钱,他也搞不到那么多药品。他虽是陆军医院的院长,但医院也不是他说了算。陆军医院设了个政治部,主任是日特,会随时监视杨柯沁的行动。
江日胜傍晚刚到鲁兴宾馆,才进大堂就有人告诉他,寺田清藏打来过电话。江日胜马上给寺田清藏回了电话,把电话打到鲁兴宾馆,一定是给新华院和特高支部都打了电话。
哪怕是隔着电话,江日胜的声音依然很恭敬,身体微微向前倾,双手握着话筒:“寺田君,我是江日胜,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寺田清藏淡淡地说道:“我在泺源公馆,你过来一趟吧。”
江日胜应道:“嗨。”
他不敢怠慢,哪怕上了楼就能吃到可口的饭菜,他依然义无反顾出了门,发动汽车就朝着西门大街72号驶去。
寺田清藏不像武山英一,挂了电话后,可能会掐着时间看江日胜什么时候能赶到泺源公馆。如果江日胜稍有拖沓,寺田清藏就会怀疑江日胜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
江日胜停好车后,快步朝着寺田清藏的办公室走去。看到他的办公室没灯,迅速跑向了审讯室。
寺田清藏今天抓了个共产党,一定是在审讯。给自己打电话,很有可能是审讯出了问题。
江日胜走到审讯室,果然看到寺田清藏,他马上走上去,欠了欠身说道:“寺田君,需要我做什么吗?”
江日胜的目光,迅速瞥了一眼被吊在半空中的男子。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血水沿着衣襟往下流,下面已经有一滩鲜血了。
寺田清藏说道:“这个人的嘴一直撬不开,你来试试。”
江日胜打量了那人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都快不行了,再试就死了。如果要口供,就得先保命,要是想把他折磨到死,我马上就可以给你露一手。”
寺田清藏冷声说道:“他掌握着地下党的交通线,必须撬开嘴。”
江日胜走过去看了一眼,说道:“先上点药吧,要不然他怕是熬不过今晚。”
寺田清藏突然问:“你有没有兴趣提过去?”
江日胜笑了笑说:“兴趣当然有,但他现在快死了,我提过去也没用啊。再说了,寺田君舍得?”
寺田清藏沉吟道:“我再审两天。”
他觉得江日胜的建议有一点道理,如果再用刑,很有可能就死在泺源公馆了。先给上点药,保住人不死,等他好一点再审。
寺田清藏手一挥,审讯室的日本宪兵就把人放下来,那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根本站立不稳,像滩软泥一样倒在地上。
江日胜掏出烟,借着点火的时候,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二十多岁,男性,脸有点长,很瘦,但手掌很大。他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手脚都是血糊糊的,嘴里也满是血,看样子牙齿被拔得差不多了。
泺源公馆的卫生员来看了一眼,拿出一个药瓶,在他身上四处散了点药粉。
“寺田班长,这个人必须送医院,否则活不了多久。”
卫生员得出了与江日胜同样的结论,听到他的话,江日胜心里一紧。多好的同志啊,因为中了寺田清藏的陷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江日胜的话寺田清藏可以不信,日军卫生员的话,他不得不信。
寺田清藏说道:“江桑,辛苦你一趟,把他送到陆军医院救治。”
江日胜连忙应道:“嗨。”
江日胜本就对日本人的命令坚决执行的,这次也不例外。他找来一床棉被,把血肉模糊的这位同志卷起来,扛着塞到汽车里,一脚油门就冲到了陆军医院。
在泺源公馆,江日胜要对日本人点头哈腰,但他在陆军医院却是神气十足。车停好后就厉声呵斥医护人员把伤员送去抢救,并且让院长杨柯沁亲自出马。
江日胜叮嘱道:“杨院长,这位是中共要犯,一定不能让他死,不管花费多大的代价,也要把人抢救回来。”
杨柯沁一听是“中共要犯”,眉目就一跳,他身材高大,不怒而威,望着江日胜的目光毫无怯意。
杨柯沁冷冷地说:“到了这里,我们都会尽全力,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
江日胜守在手术室外,心情沉重,他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悄无声息把人救走呢?不仅要救走,还得治好再救走。
他在外面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直到手术室的门打开,还没有找到最稳妥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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