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直年下,苏朝雨不仅要负责调教指来懿祥宫的新人,也要兼顾许多琐事。
最要紧的一桩,自然是八皇子的病。
近来,苏朝雨常常夜不安枕,不是不累,恰恰是因为太累,太紧张,所以才难以入睡。
在她看来,眼下,每一个才指来懿祥宫的宫人,都形迹可疑,很可能就是哪个居心叵测之人,安插过来的细作。
她虽然时时都留意观察着,但成效并不大。
一想到近身之处,或许就有那样危险的人物存在,谁还能睡的踏实。
苏朝雨心里有数,三皇子这阵子,恐怕也没睡好。
却不单是为了懿祥宫里的事,也为了皇上才指的那门婚事。
人人都道,三皇子得了这样一门好婚事,可是春风得意了。
她最初也是这么认为。
可数日留心看着,三皇子并不如外界猜测的那么欢喜。
若说欢喜,当数全贵妃最欢喜了。
三皇子虽然素日看上去冷冰冰的,却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苏朝雨有数,三皇子心里并不满意这门婚事,但是为了前程,为了来日的大计,他必须接受这门婚事。
他不是心甘情愿的,却要装出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他对所有人都撒了谎,也包括他自己。
所以,每当看见三皇子的房内,彻夜都亮着烛火,苏朝雨总觉得心口紧紧的。
或许,她夜不能寐,大部分都是为了陪他。
虽然这份陪伴,他并不知道。
但为什么要叫他知道呢?
苏朝雨想着,思绪飘到了很远的方向。
沈桐茳打量着苏朝雨,一副晃神的样子,赶紧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你素来要强,但你记着,你再能干,也是个姑娘家,不必事事都往自个身上揽。”
“这话你已说过多遍,我时时都记着呢。”苏朝雨回过神,与沈桐茳笑了笑。
沈桐茳看着她,却又忍不住叹了一声,“我真恨不能替你受着。”
闻此,苏朝雨脸上笑意更浓,“我倒是想当个闲人,可桐茳,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好福气。”
话才说出口,苏朝雨便觉得不妥,赶紧改口,“桐茳,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作为一个宫人,若不能为主子排忧解难,就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抛弃,我不想。所以就要拼命的去成为一个有用之人。”
“你说的不错。”沈桐茳倒是坦然,她的确是一个很有福气的人。
尚宫局那两年,一直都有朝雨照拂,出身卑微如她,才没受其他女史欺凌。之后,虽然没入了宫人斜,但有李姑姑护着,桑榆保驾,辛夷和小节他们陪着,日子倒也安乐。
再后来,她又被调到了流芳斋当差,那更是个闲养人的好地方。
如今,她又被七爷小心的护在手心里。
比起这宫里绝大多数宫人,她的确是福泽深厚。
虽然期间,她也经历过不少波折,却并未体会过真正的残酷逃杀。
与朝雨相比,她对这个宫廷的认识,还是太少,甚至浅薄。
她根本没有资格去指点朝雨,如何在这内廷中生存。
“是我无知。”沈桐茳接着说。
“我哪有怪你。”苏朝雨说着,玩笑似得捏了捏沈桐茳的鼻尖,“可知,我有多盼望你能过的更好。”
苏朝雨这句,虽然说得轻快,可落到沈桐茳耳里,也是心酸,眼眶一热,险些哭了出来,“我也是一样的。”
“你知道吗,看着七殿下疼你护你,事事为你周全,我心里有多高兴,也觉得,这宫里的日子是有盼头了。”
两人话才说了半截,七皇子就打屋里出来了。
七皇子何尝不想多给两个姑娘,挤出些说话的工夫,但八皇子服药之后,已然累了,也是昏昏欲睡的陪他聊了半天。
病人为大,七皇子也不忍心,坐坐便出来了。\//凤仪中宫热门》
苏朝雨那头,也还有许多事要忙,便于沈桐茳就此别过。
沈桐茳也没再说旁的话,只要能亲眼确认苏朝雨安然,她就放心了。
……
这日傍晚,三皇子忽然叫小唐过来传话,叫苏朝雨过去一趟。
苏朝雨心下想着,这两日忙碌,是有好几天没跟三皇子打照面了。
三皇子急着叫小唐找她过去,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
谁知人急匆匆的到了,三皇子也只是问了些懿祥宫里的琐事。
苏朝雨难免觉得困惑,三皇子过去,可从来都不关心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在胡乱问过一通之后,三皇子沉默了,苏朝雨也不言语。屋内的气氛,渐渐冷凝下来。
气氛虽然冷冷的,但苏朝雨心里却不冷,只要能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无论身在怎样的处境,心也都是热的。
两人就这样各自沉默着,谁都没再说话,许久,忽然听到一阵叩门声。
小唐禀报说,“主子,宜珍姑娘到了。”
一听是宜珍,苏朝雨心头微动,就连喉咙里都涩涩的难受,没等三皇子言语,便施了一礼,欲告退。
“等等。”三皇子总算出了声,“往后,调教新人的事,就交给金玉负责。”
苏朝雨讶然,“奴婢惶恐,实在不知,有哪里做的不好——”
“这阵子,你太累了,只是想叫你暂时休息一下。”三皇子说,语气依旧是不冷不热,但话却是实实在在的暖心之语。
三皇子何时变的如此体贴。
苏朝雨闻此,也没话说,只“嗳”了一声。
“记得,你是我懿祥宫的人,只要你在我这一天,我就会保你周全。”
依旧是淡淡的口吻,但苏朝雨却觉得,这话,已经足够她回忆一辈子。
他说,他会护着她。
这样的话,他还是第一回说,应该也是最后一回吧。
苏朝雨只觉的面红心热,也没再应声,匆匆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待苏朝雨出门时,宜珍正捧着脸盆站在殿外。
寒冷的冬夜,脸盆中的温水,冒着氤氲的热气,除了热气,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但这香味却过于浓郁了,若是不喜香之人,只怕闻了要犯恶心。
照理来说,宜珍身为宫女,见了苏朝雨这个女官,至少应该行个常礼。
但眼下,宜珍在懿祥宫的地位,已然不一样了,以至于,只是冲着苏朝雨一笑,便当是打过招呼了。
今夜,宜珍一身粉衣,格外的娇艳。原本样貌平庸之人,因装扮得宜的缘故,显得十分光彩照人。
宜珍笑的得意,能看的出,她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样的笑,怎么可能不动人。
懿祥宫里的人,这两日私下里都在谈论,谈论宜珍连着数日,都到殿下宫里上夜。
漫漫长夜,孤男寡女,会发生什么,诸人不必多猜,心里也都了然。
苏朝雨也就此事,问小唐打听过。
经小陶证实,宜珍的确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
苏朝雨初闻这个消息时,心里难免酸楚。
但三爷贵为皇子,宜珍不是他第一个女人,更不可能是最后一个女人。
眼下,三皇子初得了指婚,身边也才一个宜珍,若是来日成亲出宫,自立了门户,侧妃庶妃,侍妾通房,不知还会添多少女人。
再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三皇子来日继承帝位,内闱三宫六院,妃嫔宫娥无数,她若现下就急着难受心疼,日后,这颗心还不得碎成烟尘。
……
虽然眼下,三皇子宠着宜珍,但苏朝雨心里,仍觉得这事蹊跷。
宠和爱,还是有差别的。
三皇子宠是宠着宜珍,但多数时候,都像是在逢场作戏。
可无论为着什么,苏朝雨自问也管不上。只是有一桩事,她不得不多想。
还是当日宫宴菜中,掺了泻药的事。
这事虽是御前的人,下来查的,也给了个看似合理的说法。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并非真相。
所谓的事实,依旧是扑朔迷离。
御前的人说,这次的事,是由掌事嬷嬷和小太监勾心斗角引起的。
这话,外人信不信,苏朝雨不知,可懿祥宫里的人,却没人信服。
小厨房的韩姑姑,是多和气的一个人,素日与人为善,对谁都是笑盈盈的,从未与旁人拌过一句嘴。
至于那小太监小贵,虽是粗使,却也老实本分。
若说下药之事,与这两个人有关,懿祥宫里就没人肯信。
就在几日前,懿祥宫里忽然兴起了一个传言,说这回的事,可能是冲着宜珍来的。
毕竟,身为大宫女,宜珍管着长春馆里的盥洗和吃食,一旦在这两方面出现了问题,宜珍岂能不受牵连。
然而眼下,宜珍却好好的,甚至越发得意起来,能说不是三皇子护着吗?
对于这个传言,苏朝雨将信将疑。
要说如今,最容不下宜珍的人,当属全贵妃和金玉。
但这两人,都是最不可能伤害三皇子的人。既知东窗事发之后,三皇子会深受连累,就断然不会施用此计。
可见流言就是流言,不足为信。
眼下,韩姑姑和小贵是死了,懿祥宫里其他无辜的宫人也都死的死,伤的伤。
与宫里多数人而言,这不过是,又添了一桩无头公案罢了。
在宫里,这样的事多了去,谁又会去想着,怜惜一群冤死的宫人呢。
听到屋内传出宜珍的娇笑声,苏朝雨只觉的脸热,便转身匆匆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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