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同样的，口气也不是与沈桐茳商量，而是已经这么决定了。
既如此，沈桐茳自然无条件的配合，“都听你的。”
七皇子闻此，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放心，我会常常过去看你。”
“光常常怎么行，至少三天五天就要看我一回。”沈桐茳怎么想就怎么说的，若在最爱的男人面前都要矫情，那又要在谁跟前真实呢。
“我会叫辛夷和若湄跟你一道过去，有她俩陪着你，我也放心。”
“若辛夷和若湄都跟我走了，那你呢，身边岂不是没人了？”
“不是还有小陶和小德吗。”
“两个小太监，跟着忙前跑后也就罢了，日常起居，哪比的上姑娘家心细。”沈桐茳思量着，“燕绥和玉巧人仔细，也都很本分，我信的过。若我走后，你便提拔了她俩吧。”
“好，都听你的。”
沈桐茳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再要说什么，七皇子也没吱声，两人各自揣着心事，各自静默着。
这样的冷场，在他俩之间，是从未有过的。
沈桐茳承认，她有些小难过。
虽然她明白，眼下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来日更好的在一起。但她离宫后，或许要很久很久，见不到朝雨和李姑姑他们了。
然而七皇子那边，仍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把桐茳的身世与她坦白。
他毫不怀疑的相信，他与桐茳之间的情谊，是坚不可摧的。
说，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究竟在担心什么？
或许，只是怕自此以后，再也看不见她的笑容了。
“今儿也累了，七爷您早些安置，我回去与辛夷商议商议离宫的事，你知道，我不能勉强她。”
“也好。”
沈桐茳起身往外走，手都已经触到屋门，七皇子却忽然将她叫住。
“怎么了？”
“听说今夜有雨，关好窗户。”
沈桐茳笑了笑，“知道。”
……
若湄得知要离宫的消息，表现的极其从容，说只要能跟着沈桐茳，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话并不像若湄平日的说话风格，八成又是跟小陶学的。
而辛夷与沈桐茳的反应几乎一样，先是高兴，之后又表现的有些疑虑。
辛夷是做梦都想离开这个皇宫的，但光她自己遂心如意就行了吗，李姑姑的大恩她要如何偿还，难道真要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
沈桐茳不愿勉强辛夷，纵使辛夷不肯随她出宫，她也会想法子再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但是她，实在舍不得跟辛夷分开。
“桐茳，我跟你走。”辛夷说，“比起姑姑，你更需要我。”
沈桐茳有些眼热，这就是过命的交情，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
沈桐茳离宫的事，就这么敲定了，但究竟何时离宫，七皇子这边也还没个准信儿。
沈桐茳只怕消息来的突然，再把人闹个措手不及，所以在下决定的第二天，就开始张罗着收拾行装。
沈桐茳贴身的东西本就不多，多是到了宜元宫后，七皇子给她添置的。而她寻常的穿戴，都是宫人的衣裳，出宫以后，自然都用不上。
所以除了贴身的内衣，其他衣裳，一件都无需带了。
至于首饰，沈桐茳还真没几件像样的首饰。不是她不喜欢，也不是没银子置办，要赖就赖宫里的规矩，寻常是不许女官和宫女们上妆簪步摇的。
沈桐茳的首饰盒里，统共就几朵节庆时戴的绢花，再就是一套上回去见长公主时的首饰。最贵重的，当数腕上淑妃赏的那枚羊脂玉手镯。
沈桐茳打量着眼前这些东西，除了用惯的文房四宝，还有几本用来打发闲时的书，真就没什么可带的。
辛夷与若湄也是差不多的情形。三人面面相觑，倒也省了忙里忙外的收拾。
沈桐茳有多少家当，七皇子心里有数，一早就吩咐小陶去要了沈桐茳她们的尺寸，又问了三位姑娘寻常穿衣的喜好。张罗着给她们添几身体面的衣裳，出宫以后穿。
宫中当差这么些年，沈桐茳哪知道宫外如今都时兴什么，只知道辛夷喜欢雅致的颜色，若湄穿衣服最不讲究，但她个人觉得，若湄穿青色和绿色的都好看。
小陶还揣着个小本子，煞有介事的一条条记下，口中念念有词，“时兴而不张扬。”虽然对沈桐茳的要求似懂非懂，但照原话记下来，总是没错的。
得知沈桐茳就要出宫的消息，九皇子郁闷的要命。
既是要分别了，本该更加珍惜彼此余下的相处时光，谁知小九爷却是个怪脾气，这两日，饭也不来知语轩吃了，就连沈桐茳特意去归雁阁探望，小九爷都是闭门不见。
如此这般，总要容人问个究竟吧。
小九爷的回答是，他想尽早习惯一下，沈桐茳不在的日子，省的人突然走了，心里再空落落的难受。
九皇子心里不好受，沈桐茳心里又何尝是好滋味。因为她知道，她这一走，离开的不只是皇宫，也远离了宜元宫的欢声笑语。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九爷缠在她身边撒娇了。
没想到，从前时而叫她困扰的事，眼下，竟如此叫人揪心难舍。
她这一走，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宜元宫了。
除了这里的人以外，还真舍不得这儿的一草一木。
所以这两日，沈桐茳闲暇时，总会来回走走，看看这儿，瞅瞅哪儿，但最多的时候，还是坐在院中那棵梧桐树下发呆。
人总是要向前看，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一点。
想通了，也就不纠结了。反而时刻准备着，扑向更光明美好的来日。
……
长公主府着人来传话，说皇上的旨意，会在这三五天内颁下来，桐茳也要赶在这两天，尽管挪到公主府住。
七皇子这两日显得越发心事重重，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默。
这种沉默，叫沈桐茳有些不安。
难道七爷是在效仿小九爷，正学着适应她不在的日子？
沈桐茳只能这么认为，同时，也尽量配合着七皇子的沉默，总也默不作声的陪在他身边。
方才，小陶又来传话，说是长公主叫人来催，最迟明天，就要将桐茳接去府上。
七皇子没应声，只是摆摆手，将小陶挥退了出去。
沈桐茳跟前守着，总觉的气氛有些不对。
近来，七爷的种种反常表现，已经远远超过对她表示不舍的合理范围。
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桐茳犹豫着，正欲发问，谁知七皇子先开了口，“此刻，后悔还来的及。”
后悔，为什么后悔？出宫，还是嫁给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问题，太荒谬了。
沈桐茳越发不安，更不明白七皇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他心里一直压着什么事，正犹豫要不要跟她说。
气氛有些凝重，空气仿佛也带着重量，时刻都会将人压垮。
他们之间，有什么话，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分享的？
“你说，我听着。”
夜风带着浓浓的暖意，从窗外徐徐灌入，窗台下的草丛石缝中，夏虫叫的正欢。
沈桐茳平静且认真的听着七皇子所说的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停顿，每一声叹息。
这真是个冗长又惨烈的故事。
在讲完最后一个字后，七皇子捧起手边的茶碗想喝口水。却不知何时，茶碗已经见底。
沈桐茳赶忙上前，捧起茶壶，将空杯蓄满。如此淡定，完全没有七皇子预想中的惊讶愤慨。
事实上，沈桐茳确实无法对当年之事，有切身之痛。
毕竟，作为一个魂穿者，她并不是真正的沈桐茳。
但这样凄婉的故事，但凡是有血有肉的人听后，心中都会哀叹，都会唏嘘。
如此，沈桐茳也就明白，原来这些天，七爷之所以闷闷不乐，是在担心这些。
如果那么怕失去她，瞒着她不说就好，何必如此坦诚。
咱们七爷这个人啊，总是有些叫人摸不透的小固执。
“你确定，你还要嫁给我？”七皇子犹豫了老半天，才问出这句。
真是个傻子，沈桐茳暗暗骂了一句。
“你皇子之尊，都不嫌弃我是个私生女，我……”
“你不是。”沈桐茳原本打算煽个情什么的，谁知却被七爷中途打断了。
多好的气氛，不矫情一下，岂不浪费了。
沈桐茳大叹一声可惜，不禁问道，“若是我反悔不嫁，爷您预备如何？”
“五花大绑的押上花轿。”
既然心里都已经有了后备方案，干嘛还多此一举，问人家的意思。
“到底是爷，真心霸道。”可她就是喜欢他霸道。
见沈桐茳笑了，七皇子的心情才稍稍松快些，“桐茳，你心里当真不怨吗？”
“我不跟旁人比，辛夷就是我的榜样。她都可以不怨，为了你，我怎么就不能？”
七皇子微怔。
古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但身边这些女人的气魄和心胸，却时常叫他汗颜。
反而将他显得如小人一般唯诺。
见七皇子不说话，沈桐茳便起身，清了清嗓子说，“生人苦短，如白驹过隙，真没多少工夫能用来浪费，我只恨相守的时光太短。难道还要再为先人之间的恩怨，再来彼此伤害吗？”
七皇子不言，起身就将人拉进了怀里，就这么静默了半天，才说，“放心，我会尽快将你接回我身边的。”
沈桐茳点头，又往七皇子怀里凑了凑，“你刚才什么也没跟我说，我也什么都没听到，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好。”
“我是在表白好不好，就这么敷衍我？”
“这是要我亲你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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