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熊孩子手中的雪球越团越大,不跑才是傻子。
沈桐茳暂且压下火气,转身就要溜,不想那熊孩子眼尖,当即喝止住,“你要再跑,我就叫人把你绑起来打。”
沈桐茳无奈,在宫中,敢理直气壮说出这些话的,不是皇子也是个王府的小世子。
盯着满脸得意的熊孩子,沈桐茳暗想,咱惹不起也就罢了,躲还躲不起了,只怪出门没看黄历,竟遇到个小煞星。
熊孩子见沈桐茳听话不动,捧着偌大个雪球凑到跟前,上下打量她几遍,咋舌道:“瘦竹竿不经打,到可惜我费心团起的雪球了。”
沈桐茳撇了熊孩子一眼,心里也在啧啧叹息,不过七八岁的孩子,三观怎么这么歪,胡乱拿雪球砸人已经够没教养了,还说她连被雪砸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顾忌这小子的身份,她早就团几个雪球打回去了。
但话又说回来,好女不吃眼前亏,眼前这孩子敢在宫里作,必定出身不凡,岂是她能轻易招惹的,也不多话,又匆匆往前走。
可这熊孩子却不肯放过,小跑着跟上来,“你是哪个宫的,没叫你走,还敢走。”
沈桐茳脚步未停,匆匆打量了熊孩子几眼,发现这小子长的虎头虎脑挺可爱的,尤其是眉眼,生的真好,隐约有些像谁。
像谁呢?
沈桐茳正寻思,熊孩子许是跟累了,一把扯住沈桐茳身后的大氅,“快给本皇子站住。”
本皇子?这小子真是皇子?
我说这孩子生的像谁,原是三皇子的胞弟,全贵妃的二儿子,小老九呀。
只是比起惜字如金的三皇子,这位九皇子实在活泼,却活泼的有些过头。
见沈桐茳停下,九皇子喘着粗气,呵斥说,“老实站着,敢动一下试试。”
沈桐茳听后,心里却不慌,反而掩嘴笑了起来,“你骗谁呢,这个时辰,九皇子应该在尚文馆念书呢,怎会出来瞎逛?”
闻此,九皇子明显有些局促,嗫喏着没应声。
哦,看来真是逃课出来玩的。
沈桐茳心中暗喜,又接着说,“奴婢听闻,全贵妃教子甚严,九皇子小小年纪,就严于律己,知书达理,是个难得的君子。又怎会不论是非的乱打人?”
要么说小孩就是好骗,沈桐茳才说两句,九皇子就有些惊慌。
见九皇子着了道,沈桐茳心中大舒了口气,为免来日九皇子想起今儿的事,再抓她报复,总要留个后路,又柔声说:“不论你是哪家的小少爷,都赶紧回吧,奴婢眼拙,只当从来没瞧见您。”
九皇子闻此,明显一喜,却还强装镇定,“算了,今儿就放过你。”话毕,便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瞅着是要回尚文馆。
沈桐茳如获大赦,赶紧拍打了沾在身上的泥土雪渣,大步往回走。只是方才那一跤摔的,膝盖真心疼。
这厢,沈桐茳正埋怨流年不利,又闻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未等她回身,身后的大氅猛然被人扯住,险些将她拽倒。
“你别动,就这么站着,叫我躲一躲。”
怎么又是九皇子?
沈桐茳低头瞅瞅躲在她大氅底下的九皇子,抬头又见远处几个太监正往这边来。
啊哈,肯定是来抓九皇子回去的人。
只是这长街上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闲杂人等突兀的站在这儿,九皇子一身棉衣鼓鼓囊囊,岂是她一件大氅能遮住的。
头是盖住不假,可半个身子还露在外头呢,真当那些太监瞎不成。
可转念一想,若她眼下不肯帮九皇子,事后必定没好果子吃。思来想去,也没更好的法子,只能站在原地当木头人,与这熊孩子一起犯傻。
太监们立刻注意到沈桐茳,一路疾行,隔着老远就发现躲在沈桐茳大氅下头的九皇子。
领头的太监一阵欣喜,却见沈桐茳眼熟。
沈桐茳同样盯着他,一眼就认出是三皇子身边的小唐。
小唐一怔,似乎也认出了沈桐茳,正好奇她怎么会与九皇子玩在一起,却见沈桐茳与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裙下。
小唐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瞧九皇子躲着,就知道这位小祖宗不愿被人找到,他虽是奉三皇子的命来寻人,却没必要为差事得罪另一个主子,于是装没瞧见,与沈桐茳寒暄说,“姑娘长街上走动,可看见九殿下了,我们三殿下都急坏了,说若再见不着人,就要报到贵妃娘娘那去了。”
一听这话,沈桐茳明显感觉到九皇子在发抖,看来这孩子挺怕他三哥和母妃的。
“奴婢走了一道,还真没瞧见九皇子,不过公公可以放心,九皇子是出了名的懂事孝顺,怎么舍得兄长和母亲担心,这会儿八成已经回去了。”
小唐倒是赞赏沈桐茳的心思,与之笑笑,“那就借姑娘吉言。如此,便不耽误您的工夫,奴才们回了。”小唐说完,与随行的太监使了眼色,便速速走开了。
见人走远,沈桐茳才道:“您出来吧。”
九皇子这才爬出来,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憋的,小脸袋红彤彤的,却依旧放不下皇子的架子,“你做的很好,你说,你是哪个宫的,本皇子回头一定给你重赏。”
沈桐茳才不贪九皇子那点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道,“奴婢是扫街的。”
九皇子吓得不轻,没工夫细问,就匆匆离去,瞧方向,该是回尚文馆了。
望着九皇子一溜烟跑远,沈桐茳不禁长叹,一出门准没好事,以后还是宅着好。
见人总算回来了,辛夷才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将沈桐茳迎进屋。
这一路受惊挨冻,沈桐茳灌下整碗热茶,才缓过来。并无意提起长街上的事。
“冯掌籍的意思,若秋葵的病年前不见好,还得送走。”
辛夷点头,“掌籍大人也算开恩了。”
沈桐茳又添了杯茶,慢慢喝着。
“辛夷,你懂得医术吧。”
辛夷闻此,微微一怔,没有应声。
“宫外采买的药丸对秋葵的病已经不管用了,这两日秋葵的脸色越来越差,若再不另想法子,怕是——”
“我悄悄给秋葵诊过脉。”辛夷望着沈桐茳,眼光有些复杂。
“如何?”
“若要病愈,是得另觅他方。只是,只是我不敢——”
听了这话,沈桐茳心里就有底了,忙起身取来纸笔,摊到辛夷身前,“写下来。”
辛夷犹豫着接过笔,缓缓沾了些墨,落笔又提笔,望着纸上晕开的一片黑墨,辛夷忙放下笔。
“桐茳,我不能。”
“罢了。”沈桐茳轻握辛夷的手以示安抚,“我无意为难你。”
辛夷抿着唇,睫毛微颤,眼底是深深的悲哀。
沈桐茳知辛夷的祖父和爹爹都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却被疑是误诊,因冤被杀。
一场风波,竟会株连满门,想必她家得罪的不是显贵也是世家。所以辛夷才这么怕,这么不愿提及往事,更不肯女承父业,再施医术。
知她难为,沈桐茳将纸笔拿回来,迅速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擎到辛夷眼前。
纸上赫然写着荆防败毒散五个字,辛夷眼光灼灼,难以置信的盯着沈桐茳,“桐茳,这……”
“你只告诉我成不成。”
辛夷点头,“没有比这更对症的方子了。”
沈桐茳舒了口气,也庆幸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真叫她蒙对了。
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一到冬天爷爷就常写这个方子,那时,她才会写字,爷爷为叫她练字,常常哄她帮着抄药方,一来二去,就耳濡目染,记下不少方子。
只是这用药的计量。沈桐茳凭着记忆将方子写下来,又递给辛夷瞧。
辛夷瞧过之后,提起笔,将羌活的用量改为两钱。
沈桐茳点头,又将方子仔仔细细的重抄一遍折好,取了银钱,将方子郑重的交到小何手上。叮嘱务必要用最好的药材。
小何的门路也算通,赶着就将药配来了。
沈桐茳接过药,诚心谢过小何。小何不敢居功,只说药不刁钻,所以才这么快。
檐下,辛夷正埋头煎药,沈桐茳望着头顶的一排冰凌失神,总觉的今年冬天格外漫长。
“桐茳,你不怪我?”
“怎会这么想?”沈桐茳问。
辛夷摆弄着手中的蒲扇,没抬头,“我并非不想救秋葵,是因我爹走前,曾嘱咐我与妹妹,苗家子孙,自此代起,不许再行医。我不能,也不想违背我爹的遗托。”
“辛夷,是我不好,惹你想起这些伤心事。”
“都过去了,不想了。”辛夷仰起头,与沈桐茳笑了笑,“药好了,但愿梦葵喝了,能快些好起来。”
梦葵虽然病重,食不知味,却很争气,整整一晚苦药,一滴不落的喝下。
耽误了大半日工夫,沈桐茳还惦记着书楼里的事,交代紫苏几句,便回书楼抄书了。
这厢人才坐下,就发觉桌角放着一杯茶水,还氤氲冒着热气。明显是刚送来的。
沈桐茳抬头,对着书架的方向说,“你出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泓渟低着头,打书架后头出来,嗫喏着唤了一声,“姑娘。”
沈桐茳瞅着她,心里也气。试想若不是因泓渟使坏,秋葵怎会病倒。秋葵若好好的,眼下就没这些乱事。<更新更快就在纯净小说网book.298.n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