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宫内乱作一团,殿里殿外,席上席下,议论纷纷。
大殿中央,三皇子定定的站在原地,异常冷静。
这在众人看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庄王殿下还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者,即将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三皇子的从容表现,无疑叫混乱的场面,几近失控。
然而,此时此刻,三皇子心中的震惊与愤怒,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少。
但理智告诉他,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须得沉着应对。
他抬眼打量着身前那棵光秃秃的奇松,可以万分肯定的说,这棵松树,从选材,培育,修剪,直到今日作为寿礼,抬到华阳宫来,他几乎都是亲力亲为,纵使有顾不周到的地方,也皆由他多年培养起来的心腹,协助打理。
植物如动物一般,都是有生命的,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准备这份寿礼的时候,他才分外的小心。
但千防万防,到今日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究竟是在哪里出了错?
三皇子静静伫立在原地不动,站的挺拔而笔直,丝毫看不出心中的激愤。
但面对这种情形,俞氏却难以冷静,苏朝雨也跟着慌了神。
沈桐茳从旁瞧着,心中何尝不焦虑。
方才,皇上在看过三皇子的寿礼之后,突发晕眩之症,这是在场众人,都眼睁睁看见的。
沈桐茳一面担心皇上的身子,一面担心三皇子的处境,因为不安,她下意识的在对面男宾席上,搜寻七皇子的身影。
或许是默契使然,沈桐茳抬眼一望,正对上了七皇子的目光。
尽管隔得远,尽管人多眼杂,但七爷的目光却依旧那样的黑澈沉湛,光泽夺目。
总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叫她得到平静与安宁。
沈桐茳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纵观全局,可以说,对三皇子非常不利。
在沈桐茳看来,皇上拂袖离去的举动,比当廷责骂三皇子一通,要可怕的多。
今日,席上在座的除了后宫妃嫔和皇子皇女,便是那群难缠的宗亲们。
若这帮老迂腐,老古板,非要安一个不孝的罪名给三皇子,那么往后,三爷又要如何自处。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真正叫沈桐茳不解的是,前一刻还好好的松树,为何松针会在顷刻间落尽。
三爷素来谨慎,若这棵奇松真是被人动了手脚,那么,此人绝对心机深重。
……
因为事出突然,华阳宫已然乱了套。尤其是殿内。
皇上虽然因病突然退席,但皇后还在。
似乎是刻意任由众人闹哄议论了一阵子,皇后才清了清嗓子说,叫大家稍安勿躁,皇上只是酒醉微醺,才会步伐不稳,稍歇一会儿就好。
得了这话,殿中的议论声却更盛。
大家都看的真真的,皇上哪是喝醉了,分明是被三皇子给气的。
但皇后的话,谁敢当面反驳。于是,又在稍稍议论了一会儿之后,殿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皇后便又吩咐再上歌舞,这没有寿星的万寿宴还要继续。
尽管歌舞华美,丝竹悦耳,但气氛早已不复方才的热烈和睦。
沈桐茳斜眼,冷冷的打量着皇后。
皇上突然当众晕倒,皇后何以如此冷静。
皇后究竟与这件事,有多少关系?
因为担心皇上的安危,长公主一开始就随圣驾退了席。
后来,懿贵妃和淑贵妃也先后离席,就只有皇后安然的坐在凤椅之上,淡定从容,甚至还能与身旁的人谈笑风生。
难道这就是临危不乱?所谓母仪天下的风范吗?
沈桐茳不解。
皇后真就冷静至此,丝毫不牵挂皇上的安危?[}
冷静如长公主,都失了方寸,身为妻子,皇后怎么还能安稳的坐在这儿与人饮酒说笑。
作为人妻,皇后根本不爱皇上吧。
或者,她已经开始不爱皇上了。
……
骤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心里又慌又乱,任谁还能安生的说笑喝酒。
也就只有皇后应对得宜。
若是来迟些的,单看皇后的神情举止,大概也猜不到,方才在席上,究竟发生了多么严重的事。
但百寿宴,还是无可避免的草草结束了。
宴席散后,沈桐茳与七皇子会和。
当沈桐茳再次握到七皇子的手时,心里才真正踏实下来。
七皇子将沈桐茳的手,紧紧攥进手心里,“真凉。”说着,将她的手拉到嘴边,呵了口热气,轻轻搓了搓。
方才席间,当他看到桐茳用茫然不知所措的眼光望向他时,毫不夸张的说,他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恨不能立刻冲到她身边,将她拥进怀中,告诉她别怕。
天空依旧飘着雪片,虽然不大,但伴着北风,落在脸上,竟跟刀片似的,刺得人发疼。
才遇上了蹊跷事,又赶上这鬼天气,宾客们都行色匆匆的往回赶,就只有七皇子与沈桐茳一行,静静的等在靖华门外。
眼看着庄王府的马车匆匆驶过,也不知此刻身在马车中的三爷和朝雨是何种心情。
沈桐茳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幽幽的叹了口气。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爷就是太优秀太出挑,所以才会招来比旁人多几倍的算计。[}
就算三爷是只无所畏惧的猛虎,但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
沈桐茳心里明白,三爷这个人十分要强,今日之事,纵使谁都不追究,只怕三爷自己也会把自己怄死。
但沈桐茳也相信,通透如三爷,或许,只要静静的想一想,总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对策。
……
赶在宫门快下钥时,长公主才出来。
若非有马车里的脚炉和手炉取暖,沈桐茳觉得,他们这一行,八成已经冻僵了。
记忆中,从未经历过这样寒冷漫长的冬夜,冷的叫人绝望。
见沈桐茳一直顶着严寒等在外头,长公主心疼的不行,赶紧张罗着上了马车再说。
夜色已深,车内一盏昏黄的小灯,随着马车的行进左摇右晃,将人的脸也照的忽明忽暗。
马车外,依旧大雪纷飞,马车内虽然有点热乎气,但气氛却冷得叫人发慌。
“太医说是急火攻心。”长公主说,“说是无碍,可都见了血,怎么能是无碍。”
“见血?”七皇子问,嗓音格外低沉。
“是咳了一口血。”长公主应道。
见血的确不是小事,沈桐茳又问,“太医还说了什么,父皇的病因呢?”
“你们父皇自打在行宫堕马以后,就落下了病根,一直都没好利索。加之朝政繁忙,身子越发虚亏,今日又在饮酒之后,大动了肝火,所以才会忽然病倒的。”
“病去如抽丝,是得慢慢将养。”沈桐茳说。
七皇子微微点头,又问长公主,“父皇没提三哥的事?”
“这回的事,不能赖老三。”长公主通透,仿佛已经看出来些什么,“但你父皇那边,似乎……”
在沈桐茳看来,皇上无疑是个明君,睿智而果决。
就算方才席上,事发突然,皇上一时恼了三皇子也是正常,但只要事后稍一寻思,就该明白,三皇子是被人给算计陷害了。
沈桐茳想,就连她和长公主一介女流都能想通的问题,皇上怎么会看不透呢。
既然皇上并非被假像所蒙蔽,那么,皇上又为何要当众给三皇子难堪呢。
夜已深,显然不是议事的好时机好地点,所以在将长公主安全的送回府上以后,七皇子与沈桐茳一行,也加快了速度往回赶。否则雪越积越厚,路就不好行了。
“你说,三爷会有事吗?”沈桐茳问。
七皇子闻此,静默了片刻,“也许。”
沈桐茳了解,七爷这个人,从来不爱说模棱两可的话,所谓也许,大概就是一定的意思。
“三哥是被全家两位将军给连累了。”七皇子又接着说。
七爷这话,可是与沈桐茳想到了一块去。
朝政大事,沈桐茳不懂,但人情世故的事,沈桐茳还是明白些的。
三爷的两位舅舅犯了大罪,就该依着国法处置。
从前,皇上总是顾及懿贵妃和三爷九爷的面子,从轻发落,这也从侧面助长了两位全将军的气焰。
然而这回,两位全将军犯下的,可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纵使皇上再宽厚,岂能叫他们轻易蒙混过去。
就算皇上顾念旧情,千万个不想严惩两位全将军,可若开了这样的先例,天子的威严何在,国家的法度何在?
连诛九族的大罪都可赦免,朝廷必定要乱了。
眼下,两位全将军,正罚在府上闭门思过,沈桐茳觉得,皇上之所以没有立即下旨裁决,应该还是在斟酌,究竟该以何为契机,怎样处罚才合理妥当。
是否,唯有三皇子见罪于皇上,皇上才能借此,顺理成章的对付全氏一族。
想到这儿,沈桐茳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今日万寿宴上的一切,都是皇上导演的?
否则,除了当今天子以外,还有谁有本事能买通三爷身边的心腹。
不对,不会是这样。她怎么可以有这么混帐的想法。
沈桐茳有些心慌。
三爷可是皇上最看重的儿子,皇上怎么可能设计陷害自己的儿子。
虎毒尚不食子,皇上绝对不会。
但与这天下,与这江山相比,三爷在皇上心中,是否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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