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压根没想到长公主会冒雨前来,脸上难得见着了笑模样。
立即吩咐汪德贵摆上棋盘,时隔多年,迫不及待的想与长公主下上一盘。
长公主也没多话,只是大方的在棋盘一边坐下。忽然觉得她皇兄,这十多年来,脾气真是一点没变。
总是这样孩子气。
其实下棋,并不是长公主的专长,只是长日寂寥,总要找一两个消遣,来打发晨光。
这日子久了,棋艺自然就高了。
全赖长公主下棋,从来都没有对手,都是自个与自个较量。
……
棋局开始,皇上本还能从容应对,随着棋局渐渐复杂起来,皇上思考的时间也慢慢变长。
“你我多久没能在一处下棋了,你的棋艺,当真精进了不少。”皇上感慨说。
长公主闻此,无论脸上还是口气中,都没体现出太多情绪,“转眼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皇兄您说,你我兄妹,究竟有多久没在一处下棋了。”
“十多年了。”皇上应道。
长公主抬头,望向皇上,“皇兄只说我棋艺精进了,难道您忘了,我的棋还是您教的呢。”
闻此,皇上越发怅然,竟把这茬给忘了。
皇上清楚的记得,在庆贞长公主还小的时候,并不是眼前这样沉静内敛的性情。
当年,长公主身为先帝爷唯一嫡亲的公主,不单是先帝和先皇后,阖宫上下都一起宠着她。
就因为太惯着她让着她,所以才渐渐给她养成了骄纵的脾气。好好个姑娘家,总没个安静的时候,最爱跟皇子们玩在一起。
爬树,上房,逮蛐蛐,活脱脱一皮小子。
当年,他就是为叫这妹妹,学学安静,才教她下棋的。没想十数年没切磋,到了今日,徒弟的技艺竟然要赶超师傅了。
皇上感慨之余,便匆忙落了子,谁知子才落下,长公主就提醒一句,“皇兄这步棋走的好险。”
皇上闻此,才回神,立即纵观整盘棋局。
长公主说的不错,就因为方才那一步疏忽,他这师傅就已经在徒弟面前落了下风。
“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连棋艺都退步了。”皇上颇为自嘲的说。堂堂九五之尊,也就只会在这个妹妹面前服输。
“皇兄贵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您自个说,您有多久没碰过棋盘了?”
还真是有一阵子,没下过棋了。
皇上思来想去,也记不起上回是什么时候,又是跟谁下的棋。
长公主见此,不禁笑了,“皇兄是天子,与天子下棋,自然要小心。纵使皇兄真赢了人家,也八成是人家让着,不敢赢您。而我这妹妹,可是不会手下领情的。”
这话若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那是大不敬,是要问罪惩处的。
可眼前这位,是皇上最疼惜的胞妹,纵使她再嘀咕什么,皇上也断然不会动气。
“那你就拿出真本事来,陪你皇兄我好好下完这盘棋。”
“光下完怎么成,我今儿一定要赢了皇兄才甘心。”长公主说,“话说回来,若我赢了,皇兄要赏我点什么?”
“你说,你想要什么?”
长公主思量着,“眼下还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不如先攒着,等以后想到了,再跟皇兄说。”
皇上闻此,也跟着笑了,“这还没赢呢,就打算好赢了以后的事,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
“皇兄不信我的棋艺?”长公主挑了挑眉,这神情,颇有当年骄横的模样。
皇上望着长公主,明明是高兴,却忽然觉得有些心酸,但心酸过后,更多的还是欣喜。
他身为当今皇上,后宫妻妾成群,到如今也算儿孙满堂,但真正能交心的,却一个都没有。
好在,他最疼惜的妹妹是回来了。
这无疑是上天与他最厚重的恩赐。
“皇兄,可该您落子了。”长公主催了一句,“皇兄您该不是怕输,想要悔棋吧?”
皇上闻此,立马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论输赢还早,就算是亲妹妹,我也不会让你。”
“谁稀罕您让。”
……
这盘棋下的,可以说相当激烈,一个多时辰以后,总算有了结果,是平局。
平局?这要怎么算。
长公主不甘心,非要再来一局。
而皇上自然乐意陪着长公主,别说再下一盘,就是十盘他也奉陪。
汪德贵见这盘棋已经下完,颇有眼力界的上前,就要归位棋子。
皇上见此,拦着说,“你不用管了,长公主最爱收拾棋盘。”
“皇兄还记得呢?”
“怎么能忘。”皇上说,“从前我与成妃下棋,你回回都在一旁观棋,每等下完一盘,你都爱在一旁将黑子白子分开,各自放回棋盒里。唉,成妃的棋艺,可是最好的。”
“成妃自然是个才女,芮安那孩子,就随了他母妃。”长公主说。
一说起成妃,皇上心中难免有愧,不禁叹了声气。
对那个女人,他不是没动过真心的。
“皇兄没跟芮安下过棋吗?”
皇上无言,倒是忘了父子俩究竟有没有在一起下过。
对皇上所表现出来的不确定,长公主了然于心,又说,“下回,你们父子俩真该好好下上一盘。可知芮安的棋艺,应该不在我之下。”
皇上点头,当是应下了。
……
新一局棋才下了一半,就听小太监进殿来通报,说是皇后求见。
一听是皇后,长公主立刻变了脸色。
皇上自然看得出,长公主不愿见到皇后。
而比起那个皇后,他心里自然更疼惜这个妹妹千倍百倍,便吩咐说,“说朕忙着,叫她回去。”
得了这吩咐,不单那小太监为难,连汪德贵都显得有些为难。
长公主见状,便将手上捏着的棋子放回了棋盒中,“罢了,皇兄,我今儿就先回去了。”
“不,你留下。”
“兴致已经败了,纵使您强留我,我也提不起精气神来。这盘棋先留着,下回再下也成。”
长公主不愿见皇后,皇上又何尝想看见皇后那张脸。
“要不咱俩换个地方再下?”皇上与长公主商议说。
长公主巴不得叫皇后吃个闭门羹,再生一肚子气回去,立刻答应说,“也好。”
皇上闻此,好大个人,竟然孩子气的笑了,还特小声的与长公主比划说,“殿后有个偏门,咱们从那儿出去。”
长公主点头,两人便悄没声的避了出去。
彼时,皇后正等在怡和殿前,等待面见皇上。
皇后今儿一身打扮,格外的精致且隆重,殿前一站,也是光彩照人。加之皇后年轻时,本就是位美人,纵使韶华已逝,但当年那份气韵,也都还在。
在等了许久以后,皇后难免有些心焦,正欲遣身边的凤仪女官——裴德音再去问问时,就见方才回话的那个小太监,打殿内出来。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现下并不在怡和殿中。”
一听这话,皇后当即变了脸色。
皇上若当真不在殿中,方才她一来,这小太监就该提醒,何必进去回什么话,再出来说皇上并不在。
但皇后就是皇后,要有母仪天下的气度,自然不好公然与一个小太监为难。倒是凤仪女官裴德音了解皇后,立即上前,质问那小太监,“你这奴才,嘴里没半句实话,可知蒙骗皇后娘娘,假传圣旨都是死罪。”
得了这话,那小太监自然怕的要命,“皇后娘娘饶命,奴才真的不敢蒙骗娘娘您,皇上眼下,确实不在怡和殿中。”
皇上怎么可能不在。
皇后闻此,心中既气愤又疑惑,她明明是得到皇上确实就在怡和殿中的消息后,才巴巴找来的。
好,就算皇上中途真的出了门,那这阴雨天气,皇上究竟能去哪儿?
皇后不甘心,立即与裴德音使了个眼色。
那裴德音与皇后年纪相仿,长的人高马大,虽生的白净,却总是黑着一张脸,乍一瞧,十足的凶恶刻薄。
裴德音只要往那一站,不用说什么,就散发着浓浓的压迫感。
“给我起开。”裴德音一声喝,那小太监哪敢挡路,就连怡和殿前的守卫,也不敢出面阻拦,只能由得裴德音,护着皇后进了怡和殿。
而皇后进殿以后发现,方才那小太监果真没说谎,此刻,皇上确实不在怡和殿中。
皇后心中难免失落,却忽然望见坐榻边的矮几上,还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一盘残棋出现在这里,本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怪就怪在棋盘边放着一对茶碗,都还氤氲冒着热气。
皇上分明是才走不久。
可方才,她就站在怡和殿的大门前,为何没有瞧见皇上打殿里出来?
皇后困惑不已,忽闻裴德音问了那跟进来的小太监一句,“怡和殿就一个门?”
那小太监闻此,也不敢在皇后跟前说假话,“回裴大人的话,那边还有一个偏门。”
得了这话,皇后心中的疑惑是解了,但心火却更旺。
皇上真就这么讨厌她,不愿见她,竟然还做出走偏门这样不体面的事。
皇后寻思着,不禁望向那个小太监,还算心平气和的问,“方才,是谁在这儿跟皇上下棋?”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长公主。”
一听是长公主,皇后的眸色立刻阴沉下来。
无论从前还是到如今,长公主一直都是她的克星。
不是都已经走了吗?那为何还要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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