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七皇子把饭吃好了以后，沈桐茳才问，“此番行围，可顺利？”
“还好。”七皇子这个词儿用的很中庸。
看来，这趟行围，是喜忧参半。
“好在没生什么大事。”七皇子又补充说。
这一点，倒是可以提前预见的。
作为一个事儿精，大皇子没再惹出什么乱子，也是稀奇。
但话又说回来，任大皇子再昏庸无能，也不真傻。
况且，从眼下前朝的局势来看，大皇子在皇上跟前装贤良都来不及，哪还有胆量胡来。
尽管没生事，但听七皇子说，大皇子在此番行围中，也没沾到什么便宜。
此番行围的头彩，是被三皇子拿下的。
这点，叫沈桐茳多少有些意外。
沈桐茳心里有数，从前，无论是比骑马还是比射箭，几位皇子们敬大皇子为嫡长兄，都有意相让。
然而这回，三爷竟然没有对大皇子放水。
难道，三爷已经决心，要与大皇子正面交锋了？
沈桐茳相信，三皇子是很有分寸的人，他之所以这么做，必定有他的考量。
更何况，大皇子技不如人，才败下阵来，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拿了这么多年的伪头彩，大皇子也该得意到头了。
“我打量着，九弟的骑射功力，精进了不少。”七皇子说。
一说到九皇子，沈桐茳唇角就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此番行围，最高兴的就要数小九爷了。”
七皇子点头，“九弟这回不光自个猎到一头雄鹿，还一箭射下了只灰雁。”
“灰雁？那小九爷还真是挺厉害的。”
“他若听到你这么夸他，一准儿高兴。”七皇子说，“对了，他还特意留下几根灰雁的尾羽，说要改日来府上，亲手送给你呢。”
“雁毛？”沈桐茳不禁笑了，“小九爷也真是，我要那个干嘛。”
七皇子也跟着笑了。这个九弟，本领虽然长进了，却依旧是孩子气。
“我那个小表兄叶泓湛呢，没生出什么事端吧？”
“很安分。”七皇子答，“要么去湖边遛马，要么在场边看人家比试，人前什么兵器都没碰过，甚至没有随驾去围场狩猎。”
沈桐茳点头，这倒是很符合叶泓湛的性子。只是，“都说习武之人，看人家比划，必定会技痒。到难为他了。”
“你表兄只是人前不碰刀剑，私下里没少与小舅舅比划。”
“又打起来了？”沈桐茳也是服了。
七皇子笑了笑，“我不是哄你，叶泓湛的武艺，的确相当出色。”
那可不。
沈桐茳忍不住腹诽，想当年，她在南漳围场意外被叶泓湛所劫，犹记得马车里，叶泓湛狠踹她那一脚。
不过一脚而已，险些把她踹断了气。
现在想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生气的。
也不知此番故地重游，叶泓湛心里会作何感想。
……
本以为围场之行，一番奔波，七爷会在府上好好歇几天。谁知第二日一早，七爷就巴巴的跑去工部点卯。
如此勤奋，倒不是为做给谁看。沈桐茳心里清楚，七爷比谁都紧张修建大运河的事。
午后，九皇子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沈桐茳一早就料到，九皇子这两天一准儿会过来一趟，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九皇子这趟来，自然不是空着手。除了七爷提前透露的一把雁毛，还有五条兔尾巴，一条花狐狸皮，再有就是一截鹿角。
沈桐茳打量着眼前这些东西，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难不成小九爷把她当成野人了？否则，小九爷怎么会认为，她会喜欢收藏这些东西。
其实，对于狩猎这件事，沈桐茳心里，一直都是持保留态度的。
先人之所以狩猎，是因为他们还不懂得驯化和圈养动物，为了活着，他们必须要捕猎。
而眼下，狩猎几乎已经成了权贵们，自认为很高雅的一种消遣。
以杀戮为乐？
也是造孽。
尽管不忍，但沈桐茳也明白，她没有立场，更无力改变这些。
既然是小九爷满怀诚意特意送来给她的东西，她欣然接受就是。
……
像九皇子一般年纪大的孩子，几乎是见一回变一个样。
虽然九皇子仍稚气未脱，却已经渐渐长成，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样。
过了年，九皇子就十二了，再过两年，就该定亲成家了。
想想，日子也是过的飞快。
一说起成亲的事，沈桐茳难免要想到小九爷的同胞兄长三爷。
三爷的婚姻，无疑是不幸的。
而造成这一切不幸的根源，却是源自于最疼爱三爷的亲娘，懿贵妃。
别看三爷这个人，平日里不苟言笑，很冷漠霸道的样子，其实，也是个很孝顺的儿子。
否则，既知俞氏并非善类，也就不会顺应懿贵妃的意思，将错就错了。
试想，若同样的情况落到九皇子身上，懿贵妃恐怕未必就能遂心如意了。
沈桐茳觉得，如小九爷这般率性又心无城府的人，将来也该娶个心性单纯的姑娘当妻子。
但是，能在门第上配得上小九爷的世家女，哪个不是在后宅中摸爬滚打，浴血而来的。
只怕沾上毛比猴都精。
若真不幸，讨个像俞氏那样的媳妇回来，小九爷可没三爷那样的耐性和城府，必定会被人家耍的团团转。
想到这儿，沈桐茳就忍不住叹气，打量着眼前，正兴致勃勃的摆弄着那截鹿角的九皇子，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就不能多长点心眼。
“小九儿。”
“嗳。”
“往后好好的多念点儿书吧。”
九皇子闻此，面露不解。心想，桐茳今儿好奇怪，怎么忽然就想起念书的事了。
“哎呀，你就答应，往后好好用功就是。”
九皇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七嫂总是劝我好好念书，可书念多了，不是成了呆子，就显得女气，我才不稀罕多念什么书呢。”
“不当秀才，难不成要当莽夫？总要文武双全才好。”
“行，若要叫我好好念书也成。”九皇子说着，总算将手头上的东西给放下了，“那七嫂给我当师傅吧。”
沈桐茳闻此，不禁笑了，“这怎么能成，别说傻话。”
“我不是开玩笑。”九皇子说，“还记得有一回，七嫂你盯着我念书。那时，我书就念的特别有劲头。”
尽管沈桐茳也想为九皇子成才出分力，但身份拘着，她的确不方便给九皇子当什么师傅。
“小九儿你可以这样想。只要你用功念书，凭你的聪明劲儿，两年的学问你一年就能学好，那么富余出来的这一年，你大可以在习武上用功。如此，无论是贵妃娘娘还是你三哥，就都不会再念你了。”
沈桐茳这寥寥数语，犹如醍醐灌顶，瞬间将九皇子点醒。
“我怎么早没想到。”
见九皇子一脸振奋，沈桐茳略微有些意外。
小九爷也太好哄了吧。
早知道这样的说法有用，就早该这么劝了。
……
沈桐茳原以为九皇子没什么定性，只是一时热血，才把她的话当真。
却万万没想到，九皇子不光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还真就这么做了。
听说，不单再也不从尚文馆偷溜出去玩了，甚至有几晚还挑灯夜读。
七皇子回来说，他前儿个入宫请安，正巧撞见了三皇子。
“三哥说，也就是你，拿九弟最有法子。”
一说起三爷，沈桐茳难免就惦记起苏朝雨来。
算算日子，朝雨的身孕也有七个月了，再过不到三个月，就该临盆了。
许久不见，朝雨的肚子，应该已经不小了。
沈桐茳寻思着，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是不争气啊。”
“时机未到而已。”七皇子柔声安抚说。
沈桐茳闻此，也颇为释然的笑了笑，“顺其自然吧。”
“你这样想就很好。”七皇子说着，将沈桐茳揽进怀中，“诞育孩子辛苦，我是真舍不得你。”
“女人嘛，总有那么一天。”沈桐茳倒是豁达，“生孩子不可怕，最怕的是，生个不成器的混帐出来，倒不如没有。”
“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个混帐。”七皇子有些无奈。
“也是。”沈桐茳笑了笑，“像我这样心灵手巧，又聪明伶俐的娘亲，生出的孩子，自然不会差。”
“那是当然。”
胡扯了这么多，沈桐茳突然想起一桩正事，赶紧起身，去将那副已经绣好的百寿图拿来。
“如何？”
“这技艺，简直巧夺天工。”
“一听就是外行说的话。”沈桐茳应道，“我这针脚，比起那些绣工好的，还是太过粗糙。不过这一针一线，皆有我的心意，也盼着父皇的身子，能早日康复，长命万岁。”
“若父皇知道，这寿礼是你亲手绣的，一准儿高兴。”
“还有更高兴的事呢。”沈桐茳说，“可别忘了，再过几日，便是八弟大婚的日子，大婚贺礼既要送，可宜早不宜迟。东西我都已经挑好了，明儿一早，还得你亲自交代许长史送去，才显得郑重。”
“倒是你思虑周全。”
说老实话，就因为工部事忙，七皇子还真就忘了这茬。
“那是自然，我这个王妃，可不是个绣花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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