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些时日的茜雪,在府内呆得颇为无聊和寂寞!一日午后,小环过来,到了她屋子内,低低告诉她:“夫人,你知道吗,大人在府里新盖了一所宅子呢!”罗茜雪听了,心里当然惊异!怎地这样大的事儿,时元竟未和自己知会一声呢?看着夫人一脸惊诧的神色,小环不禁又低低说道:”看来,夫人,您对这件事儿,竟是丁点地不知道?”小环的心里,很是生气!大人这是怎么地了?这样大的事儿,竟然交代一个外八路的什么秋姑娘夏姑娘的来做?岂不是在给夫人打脸吗?罗茜雪听了,说道:“小环,你也看见了,我如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样的事儿,你不同我说,我哪里能够知道?”
小环便皱眉说道:“夫人……大人如今不但在后园子里,盖一座屋子,而且……一应采买材料账目什么的,都是那夏姑娘经手儿呢!夫人……您瞧瞧!”小环说到这里,脸上不禁又是忿忿的神情了!罗茜雪听了,心中固然又是惊异!不过……随即她就又苦笑了出声儿!时元啊时元,枉我们也是夫妻一场,怎地你现在竟是和我生了嫌隙之心了呢?难道那夏龄官,在你心里的位次,竟还越过了我去了么?是以,她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悠长地叹息了一下!“哦……小环,那么我已经知道了!”罗茜雪觉得心里非常疲倦,她深爱时元,是以时元无论做什么,她都不愿意拂了时元的意思!既然时元喜欢龄官姑娘监工,那么就让她做着呗!她自己倒是可以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呢!
可是小环还是又多了句嘴儿,口中说道:“我说夫人,您这样懦弱可是不成!您也不想想,大人这个时候,忙忙儿地去盖一座屋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为了什么人儿呢?”小环年纪小,虽然还不通风月,但却在这些人情世故上,可比罗茜雪熟稔得多!听了小环如此说,罗茜雪的心里,也不禁激荡了一下!是啊……时元这样忙碌,为还想着在府里盖一座屋子,这……究竟是所为何故呢?看出夫人迟疑郁闷的神情,小环便靠近一步说道:“夫人!你可知……这府里没王法的喜欢乱嚼舌根的那些下人,见了,都私下议论,说是大人这间屋子盖了可就是为了夏龄官姑娘的!就是为了要纳她用的!要不……巴巴儿的给她监工,做什么哩?”
小环说到这里,还意犹未尽似的,忙忙地倒了一杯茶,口中又道:“夫人,我还听他们说,说……咱们大人,素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都认为大人一心将夏龄官接进了府里,就是对她存了好感呢!说……夫人如今也不过侧室之位,大人并未将夫人扶正了!如今来了一个夏姑娘,大人一左一右,都纳了去,正好享什么……什么齐人之福?哎……夫人,您听听,如今大人却如这般,这不是癞子头上的瞎子,明摆着的嘛!”小环可是不管不顾了,只管对着罗茜雪,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在府里所见的所听的,一股脑儿地,都告诉了罗茜雪听!
罗茜雪听了,心里真的十分难过,她的脸色已然变了!她所惶惑的也就为此!现在小环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她直觉的事情果然就是如此!当下,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此时,腹中一阵翻腾,是以她又要差点吐了出来!“小环,是么……那么,你扶着我,我去看看!”说着,心里却倒是又悲凉起来了!柳时元其实提过多次,要再给她一个正式的婚礼,可是……罗茜雪认为只要二人心意相通,那么繁琐的仪式,自是可有可无的!是以……一直迟迟不肯答应!
不过……她现在才猛然发觉,一个正式的名分,是何其重要!自己在名分上,的确还只是时元的侧夫人!之所以府里下人们张口闭口的夫人夫人的,那也不过是看在了时元的面儿上,对她的尊重而已!如果……失去了时元的爱的话,那么自己在府里,还算什么人呢?区区一个下堂妾罢了!想到此,她不禁觉得浑身发冷,四肢冰凉!素来,她所厌恶的就是门当户对的媒妁之言,其实……她的真实身世,和柳府也堪门当户对,只是……她一向低调,不愿意让府中的下人知道,对她的生世好奇!是以,府中的下人们,对罗茜雪的印象,还一直就停留在了对她官妓的印象里!罗茜雪幽幽想着,如果那夏龄官也被时元纳了姬妾的话,可就真的和自己是平起平坐的了!罗茜雪真的开始不安起来!
小环扶着她,一径走着,一路,自是看到许多干活的仆人!因为罗茜雪老是作呕犯困,不怎么出来,也懒得去花房打理,是以好些府里的仆人,暗中议论,罗茜雪是不是失宠了呢!本来……大人既然成亲了,按着陈国的风气,区区一个侧夫人,这怎么够呢?何况……大人现在也并无一男半女呢!老爷在地下知道了,也是要为大人着急的!不过,碍于罗茜雪为人谦和,是以这些仆人们,见了她,反倒以一种怜悯的目光,遥看着她,上了前,还是如常一样,向她行礼问安!罗茜雪强忍着心里的郁闷,一一笑着点头。
此时的夏龄官,站着的那架势,倒真的是府里的一位什么夫人呢!这……让罗茜雪看起来,心里非常不爽!小环存心要替主子出头,是以见了这架势,便上前对着夏龄官说道:“夏姑娘,我们夫人来了!”小环沉沉说着,夏龄官听了,沉沉地就转过了头,果然看见梨花树下,立着面色欠佳的罗茜雪!她见了罗茜雪,并不上前行礼,反而就在那里,悠悠地就说道:“是茜雪姐姐啊!哎……妹妹的事儿多,这些都是大人亲自交代过的事儿,是以……妹妹的心里,不敢不小心行事啊……还请……姐姐见谅!”说着,又低下头去,将手里的端盘,是拨得噼里啪啦的响,像是故意在给罗茜雪听。
小环见了,心里是又气又笑!不就识了几个字儿么,不就会打两下算盘么?就这样地得瑟起来?难道夫人不会么?夫人……可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算了,不和她一般见识儿了,小环想到此,便将口中要说的话,又生生儿地吞了回去!“哦……这样啊……那么……你忙就是……我不打扰你了……”罗茜雪见了,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非常地厌倦,她是个性情中人,夏龄官喜欢得瑟,那么就让她得瑟好了!反正……一旦她发现时元有了嫌弃她的苗头,那么……二话不说的,她即刻就会卷起包袱就走!头都不带回的!
看见罗茜雪的神情只是淡淡的,这反而让夏龄官心里有些不着味起来!她是个什么意思呢?怎么看起来满不在乎似的?不行……得让她掂掂自己几斤几两!是以,夏龄官想了一想,便又放下了算盘,从亭子里走了出来,笑着来到了罗茜雪的面前,幽幽道:“茜雪姐姐,真的不好意思!大人的事儿,在我心里,自是头等重要的!刚才……怠慢了姐姐了!妹妹我这厢有理了!”说着,便假意对着茜雪伏了一伏身子!她又笑着说道:“姐姐,不如今日午后,妹妹前来找姐姐聊会子天儿,在这园子里,四处走走看看,姐姐以为如何?秋天的景致,有时也是很好看的!”小环立在一旁,听了夏龄官口气,更是蹙紧了眉头,看她这样子,倒是真将自己当作主子了!
是以,小环为了护主,马上开口就道:“我说,夏姑娘,你可不要那什么……喧宾夺主,你要知道,这府里,主子可是我家夫人,不是你夏姑娘!”
夏龄官听了,决意给杀鸡儆猴给罗茜雪看看,她看出罗茜雪为了息事宁人,已然拉住了小环,她听了,冷丝丝地笑道:“小环姑娘,我想,我和你家夫人说话,还轮不上你插什么嘴儿吧!有些人啊,明明是个奴籍,是奴才,却操着主子的心!我虽然也是孤苦伶仃的,可到底是良籍!比那些赎身过来的人,可还是要清白些!”夏龄官的嘴巴当真是毒,这三言两语的,已然将小环和罗茜雪的短儿,都说了出来!她嘲讽小环为奴,是奴籍,嘲讽罗茜雪这个所谓的夫人,其实也不过是从那妓院里给赎了身的官妓!她这是要告诉她们,虽然她没钱没势,可到底论身家,才是最清白的!罗茜雪和小环又不是傻子,听了夏龄官的话,如何听不出这其中的意味来?是以,小环听了,已然暴躁的捞起胳膊袖子了!
难得罗茜雪倒是冷静,武力不能解决问题!她止住了小环,对着夏龄官笑道:“夏姑娘啊,那么你就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吃了饭,你就先歇一歇,来找我聊天!你可知……你已经好几天没有来找我聊天儿了!这不见了你,我还只当你不是我府里的客人了呢!这待客嘛,自需热情!记住了,吃了饭来找我!可不要在房间里,偷着做一些刺绣什么的活计,拿出去卖了!弄得时元只是埋怨我!这偌大的府里,养几个闲人,我罗茜雪还是养得起的!”说完了这话,便命小环又扶住自己,朝着蘅芜苑里走去!这厢夏龄官听了罗茜雪的话,只是恨不得跳脚!可为了维持形象,她只能一言不发!
小环扶着罗茜雪,看了花坛边的一颗蒲公英,折过用嘴一吹,心情极好,她边走边说:“乖乖,我的夫人!小环从来只当夫人,是个据了嘴儿的葫芦呢!岂不知……夫人的口才,当真也是极好的!想必那夏龄官听了,心中还不知多恼恨呢!”小环说着又是呵呵笑着。罗茜雪却是一点儿也看不出高兴来!相反,她的心里像是灌了铅似的,更沉重了!她想着,夏龄官之所以敢对着她,如此不隐瞒地嚣张,难道不是因为背后有着时元撑腰的缘故吗?不然……她哪里来的底气儿?哎……此刻的她,真的觉得烦不胜烦。“夫人……你方才不是将了她一军吗?这个回合,是夫人您赢了!我倒要看看她……究竟下午会不会来?”
“小环……你不懂!既然大人将盖房子这样重要的事儿,都交于了她!你说……在大人的心中,是不是夏龄官也很重要呢?小环,说到底,我到底只是大人的侧夫人啊!这大人若是喜欢上了夏龄官姑娘,你可知……我是一点儿法子也是没有的!”罗茜雪反而不胜悲戚道。小环听了,马上就嚷了起来:“夫人啊……大人不会这样的!在小环看来,大人的心里眼里,只有夫人!奴婢想那夏龄官姑娘,不过是夫人素常说的什么……螳螂捉车……自己努力什么的……”小环本来不识几个字儿,可到底跟在了茜雪身边,也有余年了!她又是罗茜雪的近身之婢,这一天到晚,耳濡目染的,小环也可是会说不少文绉绉的话儿呢!
小环的话儿还没有说完,倒引得罗茜雪的口中‘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她一扫之前的阴霾,方对着小环笑着纠正道:“小环,不是什么螳螂捉车,而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对……对……小环要说的,就是这个!夫人,您别担心,夏龄官这样德行的人,大人多早晚定会知道的!夫人,你想啊!大人是个什么人儿!每日里都是审讯犯人的,这好人坏人的,难道还看不出来?”小环心里没有说出来的是,夫人的容貌自在那夏龄官之上,又是才女,大人眼睛瞎了,才会看上她呢!罗茜雪听了,只是摇了摇头,但也没有说什么,小环虽然忠心,可到底还是不懂她的心事。
一晃,罗茜雪便到了蘅芜苑内,吃完了午饭!小环是个善解人意儿的,又端来了好些味道酸酸的水果!罗茜雪也就歪在榻上,边看着书,边吃着果子!心里却在想,究竟那夏龄官会不会到这里来呢?又等了一会,小环却倒在廊子外头,似要打起吨来!却听得前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茜雪姐姐,你不是叫我来聊天儿的吗,那么……我来了!”听得罗茜雪和廊子下的小环,都不禁一愣!罗茜雪出了去,命小环先退下了!笑着对夏龄官说道:“夏姑娘,你果然守时……好,我们且去府里的园子里去,走上一走!”说罢,她又面含深意说道:“正好……我还有好些事儿,要问一问夏姑娘你呢!”
夏龄官听了,心里不禁一愣,从上午和罗茜雪的对话里,她已然看出,这个看似简单无害的罗茜雪,其实……也不是个怎么好对付的人儿呢!想想也是,不然她人在那凝萃楼里,身为官妓,若没有一身勾引人的本领,那柳时元又怎会为了她,一见倾心,继而赎身娶她过门呢!想到此,夏龄官不禁又沉吟了一下,她装作疑惑说道:“不知……茜雪姐姐,要问我些什么呢?”罗茜雪听了,先是不语,继而套上了一件素色的外衣,揽过夏龄官的胳膊,笑意盈盈地说道:“夏姑娘……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只不过,我要问你的这件事儿,你听了,心里定然是感兴趣的!”说着,二人便果真往府里的一处园子而去!
到了那里的一处假山后,罗茜雪看着这里并无一人,不禁深深呼吸了口气,开门见山地问夏龄官:“我说……夏姑娘,请你诚实地回答我,你之所以赖在府里不走,是不是看上了我的相公柳时元大人?”罗茜雪额的语调是如此直白,听得夏龄官的心里,自然是吃一惊!没想到……罗茜雪竟敢真的问出来了!“请你回答我!是或者不是!”罗茜雪意欲要问出一个答案,是以将眼睛深深盯着面前的夏龄官!夏龄官听了,默了半响,挑眉说道:“茜雪姐姐……这……似乎不是你该问的事情!因为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妾!我看出来了,这府里的下人们,叫你一声夫人,也不过是看在了大人的面子上!如是而已!”罗茜雪听了,知道这夏龄官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来了!她便不躲不藏,冷冷说道:”夏姑娘,那是你不知内情而已!我和大人,是经历过了你所想象不到的困难,才重新在一起的!名分……于我是次要的!你有兴趣想听一听么?”<更新更快就在纯净小说网book.298.n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