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盈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楚祐望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宠溺和纵容:“好,不反悔!”
见他回答的这么坚定,谢芳盈反而觉得没意思了起来,她说:“我要天下做什么,要管那一大摊子的事说不定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要不这样,你要是真成事了那咱们俩就分工一下,我管全天下的女人,你管全天下的男人怎么样?”
楚祐仍是笑着说好,见他答应谢芳盈不由捏着他的衣摆说:“你真好,那还有一件事你也就一并答允我吧!”
楚祐疑惑道:“是什么事?”
谢芳盈说:“历代当皇帝的都有三宫六院,我却不想有别人和我分享你,不管你以后如何,你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你答不答应?”
楚祐摸摸谢芳盈的头顶说:“答应。”
谢芳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转过身去双手捂脸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又转回来朝楚祐伸出手道:“那就拿来吧!”
楚祐疑惑:“拿什么?”
谢芳盈道:“私房钱呐!虽然我心里是很相信你的,但不是有句老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我不想看着你变坏,就只能勉为其难的把你的私房钱都收走了!”
楚祐……
“交出来吧!”
楚祐顿了顿才走向他刚刚换下来的那一身旧衣裳,他走的极慢,在谢芳盈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有些萧索的背影。
一个屋子就那么点地方,就是楚祐走的再慢也几步就走到了他的衣服旁,谢芳盈看着楚祐从那身旧衣裳里往出掏钱,他竟然把钱分别藏在了好几个地方,就连衣襟和袖口的细缝里都藏着几枚铜板,真让她不得不怀疑他究竟是怎样才能把铜板塞进去的。
藏钱的地方虽多,可实际上拿出来的也就不到二十两银子,都是些小块的碎银,堆在桌上和谢芳盈的资产相互对比,显得楚祐分外凄凉。
然而就算这样谢芳盈也没有放过他,她微微仰头对着楚祐说道:“真的没了吗?要是发现你还有藏着的私房钱我会很伤心的。”
楚祐高大的身体僵了僵说道:“我忘了还有一个地方。”
说着,他脱下鞋子,将两条只穿着中裤和袜子的长腿往桌上一搭,然后,然后谢芳盈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从鞋子里拿出了个被踩的扁扁平平的油纸包来,楚祐将纸包打开,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一张面值五两的银票。
谢芳盈嫌弃的退后一步说道:“咦,把钱藏在鞋里……你好恶心呐!不嫌自己脚臭吗?!快去洗手!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啊!都是和谁学得?”
楚祐:所有家当都给你了,你还嫌弃我!
心里的怨念到底不好说出来,楚祐洗过手才说道:“军营里无聊,兄弟们无事时就在一起闲话,有位成家已久的兄弟说他妻子就爱搜他的私房钱,又教了我们要是娶妻之后藏私房钱该藏在哪儿,我想着赶路遇上小偷劫匪时或许有用就记下了,就连舅兄说的那句男人有钱就变坏都是听那位兄弟说的。”
怪不得呢!谢芳盈心道:怪不得当初自己还没和楚祐成亲的时候他那么痛快的就把积蓄交给自己,现在成亲了反而交个私房钱都要犹犹豫豫的,原来是被有经验的前辈指导过啊!好好的男人出门一趟都被教坏了,自己可得好好打听打听这人是谁,别让他再教楚祐些什么。
等等!谢芳盈忽然想起楚祐的最后一句话来!原来自己和谢二牛说的楚祐在后面都听到了吗?
谢芳盈不由有些尴尬,她迅速转移话题道:“加上你身上的这二十三两银子,这些就是我们所有的积蓄了,我还刚买回了一船粮食,都可以造反用。不过楚祐,你们逃回来的事就算那位将军知道了也不会宣扬出去,更不会让人大老远的追过来吧?现在文官武官不合,我猜在朝堂上肯定有人想抓那将军的小辫子,他要是派人追回来可就太显眼了!既然如此你又是为何想要造反?”
楚祐说:“的确,我们逃回来的事不会有人宣扬出去,更不会有人追过来,但整个南秦已经千疮百孔,哪里都有灾,太后还在修建行宫,北边的突厥已有挥鞭南下之意,南边的夷人新换上的首领也在蠢蠢欲动,修行宫要人,灾后重修也要人,北边要征兵,我看南方也离得不远,一年前虽征了一批役夫,但北边的役夫已经死伤过半,太后想在行宫办自己的五十寿诞,不过一年就要建好一座大型宫殿谈何容易?官员工头们想要活命,只能催着役夫们没日没夜的做活,太后的行宫不能不修,刚有过大灾的地方的衙门和道路也不能不修,北边不能没人拦着突厥,依我看朝廷势必要再征几回的役夫,我这回有幸逃回,可却不一定次次都如此幸运,我还想与你相伴到白头,又怎么能甘心死在徭役之中?”
楚祐说话时谢芳盈听得十分认真,然而她所关注的却不是楚祐最后的那一句表白,她最关注的反而是楚祐对于朝廷要征徭役的精确分析。
将楚祐所述和自己上辈子记忆里的一一相对比,谢芳盈不得不佩服他,后面的确不止再征过一次役夫,南边的夷人也确实在北边突厥打到皇都的时候进犯,在那之后就是谢芳盈记忆里的群雄逐鹿。
看着谢芳盈充满崇拜的眼神,楚祐心里不由有些飘飘然,但他嘴上还要谦虚道:“我这是旁观者清,所以才看得这么清楚,那些在朝为官做宰的大人们真要是站在局外未必看不清楚这些,可他们正忙着争夺朝中权柄,这些事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对他们来说,还是自己的权利更重要罢了。
若有选择,若能和你平平安安的做一世的富家翁,我又为何要冒险造反呢?!”
楚祐的这番话谢芳盈依旧听得十分认真,听他说完,还认真的点头道:“的确,哪里有灾祸,第一个知道的都是能拿到朝廷所发邸报的官员们,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是升斗小民的灾难在他们看来太过渺小,远比不得他们的雄心壮志来的重要。”
他这反应倒让楚佑的两番表白都落了空,不由在心中暗叹:唉,这个小媳妇呐……
谢芳盈不知楚佑心中所想,反而开始和他慢慢盘算起来:“你要造反我不反对,只是咱们就算造反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南秦还没乱起来,咱们这时候造反很容易变成了出头的椽子,纵使不被南秦军队所剿灭,也会被各方势力群起而攻之。倒不如再等等,等到有人举旗而反,咱们也好顺势而为。”
楚佑叹道:“话是如此,可我们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叫人不知道该怎么好。”
他说的进自然就是造反,而退自然就是什么都不做被捉去徭役了。
楚祐和谢芳盈到底不是常人,若是一般人就会觉得他们现在有了这么多钱就不必冒险,在等到差役来时多给他一些银子,便能像其他大户人家一样糊弄过去。
可这事又哪里是这么简单的?!那些世家大族能够以银代役,靠的无非就是自家的千年底蕴,大家族们历来相互联姻,互通血脉,相互之间的关系便可以织就一张大网,他们底蕴深厚,差役官员们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自然便只能同意以银代役,然而普通的有钱人则不然。
差役猛于虎,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历来又有多少小富人家是因为一场徭役而失去当家人慢慢没落贫困的呢?
他们现在也就是人手多些,钱财多些,可真正的世家大族却绝看不上他们这些家底,便是谢芳盈之前所倚靠的知府,看的也不过是谢璇那虚无缥缈的脸面和谢芳盈每年上供银子的面子,照扶一二是举手之劳,可服徭役乃是正经事,这一年来谢芳盈的生意又挣得不少,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恨她恨得牙痒痒,若有机会,他们又怎会不出手?这些想要出手的人都是世家大族的族人,虽在族里地位低微,但真集结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知府只要不想把这些人全得罪了,就绝不会帮着谢芳盈网开一面。
这一年里谢芳盈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时候的阶级二字究竟所谓何意,士农工商这四个字,不论是念在口中还是写在之上都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可就这几个字,却让每个阶级和每个阶级之间隔了有如天堑一般的距离。
若上辈子谢家七姑娘想让哪个人免去徭役,只说一句话就会有人帮忙办好,可现在便是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却也找不到哪个人能帮她张目,原因无他,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那些人觉得谢芳盈不值得废这许多心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