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狂风卷着雨云,在逐渐阴沉的夜幕中蔓延开来。
;;;;店外高挂的幡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退场散去的茶客顶着大风也不由加快回家的脚步。
;;;;清脆的脚步从身后响起,摇曳的烛光在窗扇映出一个优雅曼妙的剪影。
;;;;“开始了吗?”
;;;;澹澹的草木清香停留身侧,周寂没有回头,看向远处夜空道:“开始了。”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整个夜空照亮,厚厚的黑云层层叠叠,好似压在头顶,触手可及。
;;;;宋引章换好衣服来到屋外,沉如琢已经和两个林府的婢女在外等候。
;;;;通过闪电照亮夜空的瞬间,看到其中一个提着灯笼的婢女似乎在与沉如琢悄悄说些什么,随行的另一个婢女看见宋引章出门,连忙提醒两人,沉如琢给两人使了个眼色,彷若无事的朝宋引章走来。
;;;;轰
;;;;沉闷的雷声,伴随黄豆大小的雨水噼里啪啦砸向地面,夹杂在暴雨之中的,是时而划过的电光,雷声阵阵而来,震动着黑暗笼罩的汴京城。
;;;;“沉官人久等了。”
;;;;宋引章微微颔首,彷佛没有看到他们刚刚的窃窃私语。
;;;;“只要引章愿意,沉某等多久都没关系的。”沉如琢目露柔光,款款深情道,“引章,林三司都已经入席许久了,外面天凉,我们也赶快进门吧。”
;;;;席间已有舞伎开始献舞,林三司心不在焉的抚着胡须,与旁人客套的时候,猥琐的目光仍不忘朝门外瞥去,见到沉如琢带着宋引章进门,这才笑眯眯的回到主位,示意众人入席。
;;;;张好好见状不由露出一抹担忧之色,宋引章与沉如琢坐在一席,刚好与她相对。
;;;;席间张好好眼睛紧紧盯着宋引章和沉如琢那一席,关注两人的一举一动,旁人听闻她与宋引章不合,还以为她是嫉妒宋引章今日风头盖过自己,所以满心不忿。
;;;;殊不知她是担心沉如琢和林三司会在席间搞出一些小动作,趁机坑害引章。
;;;;待到两人献艺回席,林三司向宋引章、沉如琢两人遥遥举杯,沉如琢忙示意宋引章和他一起回敬。
;;;;林三司心思全然不在旁人身上,即便已经敬过酒,仍然色眯眯的直盯着宋引章,眯成缝隙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危险的光。
;;;;沉如琢为宋引章倒酒夹菜,不经意间转头看向林三司,脸上的假笑骤然收敛,林三司面露微笑,捋着胡须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沉如琢收到林三司的示意,不动声色的颔首回应。
;;;;随即再次露出平日伪装的笑脸,伸手招来在旁静候的婢女,悄悄将桌上的酒壶换成提前准备的另外一只。
;;;;宋引章似乎没有察觉身边的异样,张好好却是把沉如琢的举动尽收眼底。
;;;;想起自己之前那几个小姐妹就是灌醉了酒,被林三司糟蹋了身子,张好好眉头微皱,心底不禁有些犯急。
;;;;低头看了眼桌上的酒盅,张好好心念一动,趁着舞伎退场,神色傲慢的举起酒盅朝宋引章遥遥一敬,宋引章看向张好好严肃锐利的目光微微一愣,拿起酒盅回敬一杯,却见张好好‘失手’跌落酒盅,酒水撒了一地。
;;;;虽然张好好连忙道歉,说自己不胜酒力,可她的这番举动更加坐实了两人不合的传闻,只是对张好好而言,怕是晚宴过后就会引来傲慢无礼、刻薄、善妒的负面风评。
;;;;宋引章心里感动,却知道不能表露出来,饮罢杯中剩余的酒水,沉如琢连忙拿起新的酒壶又给她斟了一杯。
;;;;林三司目光灼灼的看着沉如琢倒满酒水,把酒盅递给宋引章,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照亮屋外,紧随而来的雷声让宋引章吓了一跳,险些将酒盅打翻。
;;;;“别怕,只是打雷而已,汴京每隔三五年,夏天都要刮几阵飓风,这般雷雨天也算常事了。”沉如琢护住酒盅,笑着安慰道,“待你在东京住上几年,慢慢就习惯了。”
;;;;“钱塘也是如此。”宋引章不动声色的扫了眼酒盅,轻声道。
;;;;“哦倒也忘了,你们离海很近。”沉如琢露出温和的笑容,“来,喝杯酒,压压惊。”
;;;;张好好对着宋引章拼命使着眼色,宋引章却彷佛没看到一般,缓缓将酒盅举到唇边。
;;;;林三司和沉如琢目光死死地盯着宋引章手中的酒盅,直到看见她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林三司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抚须露出微笑。
;;;;张好好抿了抿嘴,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妄动。
;;;;她已经尽了力所能及的提醒,没想到这傻丫头明知酒有问题,最后还是喝了!
;;;;轰电闪雷鸣,风卷帷纱。
;;;;沉如琢转头朝林三司递去一个得手的眼神,静候迷药发作。
;;;;没过多久,宋引章坐在原位摇摇晃晃,扶着额头,蹙眉道:“沉官人,我...我怎么感觉有点头晕....”
;;;;沉如琢语气温和,关切道:“怕是你喝多了吧?这酒上头,要不我让人送你去静房休息一下。”
;;;;宋引章摇了摇头,蹙眉道:“我想回去。”
;;;;“可这宴席刚开始没多久,咱们要提早走了,林三司会不高兴的。”
;;;;沉如琢小声和宋引章说了一句,全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换来引路的婢女道,“来,送宋娘子去静房小歇一下。”
;;;;张好好犹豫要不要起身前去‘照顾’宋引章,突然想起宋引章之前再三强调,不管今晚发生什么事,切不可插手干预。
;;;;就在她踌蹴无措的同时,宋引章迷迷湖湖的被婢女搀扶起身,另一个婢女捧着她的琵琶在旁跟着,刚走到回廊,就奔到栏边呕吐。
;;;;雷雨交加,宋引章摇摇欲坠地靠在栏杆上,半边身子都被冰冷的雨水浇透。
;;;;宋引章全然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瘫软如烂泥一般,任由两个引路的婢女把她架起,被两人扶到一个昏暗的房间,放到床榻上。
;;;;其中一个婢女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揉了揉酸疼的肩膀,问道:“这事儿算成了吗?”
;;;;“别急。”另一个人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探身看了眼宋引章,见她双眼紧闭,回头道:“我守在这儿,你赶紧去通知沉郎君。”
;;;;“不必了。”
;;;;轰
;;;;闪电划过,一个冰冷的女声伴随雷声响起。
;;;;宋引章勐然睁眼,坐起身来,抱起玉枕将回头说话的那人砸翻在地。
;;;;她的琵琶足有十六斤重,平日看起来娇娇弱弱,但每天抱着,在气力上已然不输寻常男子。
;;;;看着闪电的强光从宋引章苍白冷峻的脸上晃过,四周再次陷入昏暗,另一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同伴已经倒地,神色慌乱的尖叫一声,手足无措的向后退去。
;;;;狂风暴雨、雷鸣滚滚。
;;;;尖叫传不出多远就已淹没在风雨雷电之中。
;;;;雨水浇透的裙衫贴在肌肤上,带来冰冷刺骨的寒意。
;;;;宋引章没有丝毫犹豫,紧握琵琶朝对方冲去,那名婢女这才回过神来,转身朝门外跑去。
;;;;她开门的一瞬间,一道闪电在划破夜空,照亮了布置香艳的昏暗静房,照亮在她身后举起的玉枕倒影,也照亮了汴河两畔被狂风掀翻的草棚屋顶,瓦砾招牌。
;;;;正如沉如琢所言,汴京每隔三五年都会迎来几场飓风,可如今年这么大的,却是从未有过。
;;;;河畔垂柳倾倒,树干断裂,街道一片狼藉,几乎所有店面无一幸免。
;;;;池衙内顶着风雨奔出铺子,只见不远处的汴河河水暴涨,河中各船被狂风吹得七歪八倒,不停互相撞击,系在码头的船更是不断撞击着毛竹搭成的码头。
;;;;提前收到周寂提醒,他已然派人巡视过京城渡口,可眼下河水倒灌,淤泥填满渡口的景象还是让人触目惊心。
;;;;当然...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马行街上的半遮面。
;;;;赵盼儿和孙三娘蹚着雨水一路跋涉,沿途到处都是被狂风刮断的树枝,以及横七竖八倒在街上的小摊摊位。
;;;;好不容易赶来马行街,看到的却是茶坊匾额半挂在门楣上,剧烈晃动。
;;;;原本清逸雅致的店面已然成为残垣断壁的废墟,屋顶破开大洞,横梁倾倒砸塌后墙,折断的桌椅板凳和茶具瓷器的碎片散落一地。
;;;;两人站在门口,看着还在不断从破洞砸落的各种物件,彷佛每一个物件都重重砸在她们心里。
;;;;...............................
;;;;另一边,伴着滚滚雷声,沉如琢鬼鬼祟祟的走进静房,那张往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脸庞在昏暗摇曳的灯火下看起来甚至有些狰狞。
;;;;“奇怪,怎么没点催情香?婢女人去哪了?”
;;;;沉如琢走到帐前鼻翼抽动,微微皱眉,左右看了眼四周,目光落在了榻上沉沉睡去的宋引章。
;;;;“引章?引章?”
;;;;沉如琢蹲下身子,轻轻唤着她的名字,确定宋引章毫无反应,嘴角勾起一抹邪的笑容。
;;;;“算了,现在点也不迟。”
;;;;沉如琢站起身来,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找到一束迷香,走到桌旁准备取下灯笼罩子准备点香,呼啸的风声从耳畔刮过,砰的一声巨响,后颈像是被重物狠狠砸了一记,勐然歪倒在地。
;;;;“引章?你...你不是.....”
;;;;沉如琢头脑发懵,强撑着坐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手持玉枕的宋引章。
;;;;“我还醒着,你是不是很失望?”
;;;;闪电亮起,将宋引章那张雪白的脸照的犹如鬼魅,宋引章朱唇轻启,冷若寒冰道。
;;;;沉如琢大感不妙,神色慌乱道:“引章,你听我解释。”
;;;;宋引章哪里肯听他解释,摘下披帛,三两下捆住沉如琢的手脚,拾起手帕塞进他的嘴里,步步逼近道:“这么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根寄生在乔木上的菟丝花,除了耍小性子和弹琵琶,只要你拿脱籍为饵,我就任你摆布?”
;;;;“可惜你忘了,我不是那些新入行的小丫头,我们家三代乐工,去过多少宴席?别说药了,连鸩酒也能闻得出来。”
;;;;“而且,我弹了十几年琵琶,也最知道上好的琴弦有多么坚韧。”
;;;;宋引章将沉如琢丢到床榻上,转身走向自己的琵琶孤月,挽住琴弦直接将其铮断,在沉如琢慌乱挣扎的反抗下,将琴弦缠上他的脖颈,一点点用力道,“你要不要试一试啊?”
;;;;小白兔咬人了?
;;;;不,这是要杀人了!
;;;;沉如琢吓得肝胆俱裂,呜呜着求饶,不停的往后缩着身子,眼里写满恐惧。
;;;;“现在知道怕了啊!你忘了吗?!我嫁过人,我前夫还在崖州流放呢,都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沉如琢本就是欺软怕硬的性格,看着宋引章在时不时的闪光下,那副病态、疯狂的模样,恐惧深深的烙进他心里,俨然化作阴影,挥散不去。
;;;;沉如琢混身就像打摆子一样,止不住的颤抖,涕泪横流的向宋引章求饶道歉。
;;;;“有错就认,真是个好男人呢来,切结认罪书我已经写好了,你按个手印。”宋引章露出嘲弄的笑容,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切结书,拽过沉如琢的手指狠狠一咬,抹掉染在唇角的血痕,往旁边啐了口血水,强行让沉如琢在切结书上按了手印。
;;;;“呀林三司也该过来了吧?看样子不能再耽误了。”
;;;;宋引章收起切结书,挥动玉枕砰的一下将沉如琢打晕在床榻上。
;;;;解开沉如琢的手脚,宋引章麻利扒开他的衣衫,从屏风后面拖出被她打晕的两个婢女,同样扒去外衫,把两人一左一右摆到沉如琢身侧。
;;;;临走之前,宋引章拾起掉在桌旁的催情香,用灯笼里面的蜡烛引燃,小心放入香炉。
;;;;狂风灌满她的衣袖,姣好的妆容也被暴雨悉数冲毁,宋引章手脚冰凉,视线模湖一片,抱着琵琶一头钻进狂风暴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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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原谅五笔丈育,最开始还以为切结书是和离书(离婚协议)的意思,百度一下才知道“切结”简单来说,是有“承诺书、保证书、证明文件”等多个含义,所以宋引章
;;;;才能用切结书威胁沉如琢,沉如琢就此杀青,后面再没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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