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向九点靠近，教室里也渐渐坐满了。
没过多久，老郑出现了，脸上带着兴奋和疲惫。
“人都来了吧？”
班长应了一声，老郑点点头，又指了指门外，“你去把寒假作业......不，等会儿......还是等下吧。”
“......嗯。”
班长有些疑惑，又坐下了。
老郑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心里更是平静不下来。他的成绩单还没写完，待会儿可以借发寒假作业的时间，再多拖个几分钟。
虽然几分钟完全不够用......
教室里也静不下来。有人在问成绩单怎么还没发下来，什么时候发，得到周围一片人的响应。
老郑正要解释，忽然发现带头的那人就是梅原。
“......”
他瞪了他一眼，正要说些什么，铃声忽然响了。
老郑看了眼时间，该集会了。
“好了，都到外面排队......
这学期最后一次集会了，动作快一点。”
......
“咦，苏叶，你穿的是男生的校服？”
苏叶将拉链拉到最顶端，转了转脖子，又回头笑了一下。
“是呀。”
集会时只能穿校服，脱下外套后，她的蓝纹校服在周围一片粉色中尤其显眼。
“是......梅原的吧？”有人试探着问了一句。
苏叶也未掩饰，“是呀。”
“......”
周围一片沉默。
各班学生的队伍在教室前排成排，又缓缓动了起来。穿过走廊，绕过教学楼，林溪高中的几千名学生，这学期最后一次聚集到了操场上。
现在已是冬天的末尾，操场上又没有风，在朝阳的照射下，温度正在慢慢升高。
梅原将校服外套的拉链往下拉了一些，解开衬衫领口的一个扣子。过了一会儿，他将第二个扣子也解开了。
“才一月啊......”
主席台上的校长还在絮叨，假期安全是永远也放不下的话题。
教导主任和各个年级的年级组长，在一旁等着。没人注意到班级队列中，老郑“不经意”地走到班长身边交待了两句，又悄悄走到队伍末尾，再悄悄地离开了操场，狂奔向办公室。
不知是不是出于注意力流失的考虑，安全教育放在了讲话的最前面，接着才是各个年级的学期总结和优秀学生表彰。
在高一过后，便是梅原所在的高二年级了。
高二年级组长对着走下来的老师点了点头，与他擦身而过，站到话筒前。
“又来了......这种目光。”
他扫了一眼在旁边站着的其他年级的老师，收回心思，深呼吸了一口。
是羡慕与嫉妒的目光。
“......”
真爽啊！
“各位老师，同学们，上午好！”
虽然时值一月，尚未开春，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高二年级组长脸上迸发出的满面春光。
“在即将过去的这个学期，我们高二年级......”
他的学期总结足足说了七八分钟，而且越说越兴奋，毫不掩饰地张扬着自己的喜悦。
“......在各位同学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取得了极其耀眼的巨大进步！”
梅原也是此时才知道，林溪高中的高二年级，在这次期末统考中，平均分排名从全市第五直接跨越到了第一。
“居然进步了这么多......难怪这人嘴巴都笑歪了。”
他看着台上的年级组长摇了摇头，却也明白这样的提升并非偶然。
第一次阶段性考试结束后，高二年级组的教学规划就做出了不小的调整，而其中有不少地方都能见到梅原那次讲座的影子，对于学习态度和学习方法的解读更是重中之重。
调整是巨大的，进步也是明显的，高二年级的整体成绩在提升，并在这次全市统考中，交出了近乎完美的答卷。更何况苏叶、陆英和梅原三人，又一次包揽了全市前三。
总结之后，便是表彰。
和平时的月考总结不同，期末表彰时，会点名表扬年级前一百名的学生，并让其中前二十名登台。
“......这些同学付出了努力，在今天也收获了回报。”
“他们是：高二九班，陆英、苏叶、梅原；高二一班，高柳婵；高二九班，周晴......”
报完一百个学生的名字又花了一些时间。
“请前二十名的同学到主席台上来。”
梅原走出队伍，扫了一眼台上，嘀咕了一声，“二十个人，站不站得下啊......”
“站两排呗。要合影的话就多站几排。”
苏叶跟上了他，接着是陆英。
三人走出学生阵列，等了一会儿，又领着后面的十七个学生一起走上了主席台。
台上表彰，台下鼓掌，这是属于他们的光荣时刻。
接着是合影。
“来，不要挤，站成三排。”
年级组长殷勤地安排着，“梅原，你到这边来。”
他所在的位置正是第一排的中间，梅原走过去，站在苏叶和陆英的中间。
“就差一分......可能就是书写上扣了一分，你的字比两个女同学差多了啊。”
他拍了拍梅原的肩膀，“不然这次可能就是三个并列第一了。”
陆英和苏叶都望了过来，梅原笑了一下，“下次吧。”
年级组长也笑，指了指他的领口，“把扣子扣好，要合影......”
他突然笑容一凝。
——在梅原衬衫领口的内侧，有一个鲜红的唇印。而且唇印完整而清晰，一看就是故意留下的。
梅原无知无觉地系好扣子，抬头时也是一愣。
“怎么了？”
“......”
年级组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去安排其他人的站位了。
“你干嘛了？”苏叶问。
“我不知道啊......”
梅原茫然，“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苏叶笑着问。
“......”
二十名学生的站位很快安排完成，将由他们面前的摄影师记录下这一刻。
“靠得再近一些。”摄影师左右都招了招手。
“再近点。”
“中间的男生不要动。”
梅原不动。
“唔......”
摄影师盯着相机看了两眼，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协调，皱着眉在苦思。
最后还是年级组长发现了不对，“苏叶，你怎么穿着男生的校服？”
“哦，校服忘记洗了。这是男朋友的。”
“......”
主席台上突然变得寂静。
她的男朋友在装没事人，但年级组长第一时间就看向了他。
“......”
梅原抿了抿嘴，“就这么拍吧。”
“不协调啊......”摄影师纠结。
“你不认识我吧？”梅原突然问道。
“嗯？”
摄影师愣了一下，“不认识。”
他是学校里花钱请来拍照的，又不是老师，自然不认识眼前这个学生。
“那就对了。”
梅原左右指了指，“我们三个要是跟这些人协调了，那才有问题。别纠结了，赶紧拍吧。”
“......”
主席台上人人侧目，咳嗽声此起彼伏。
正在讲话的高三年级组长都不得不停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摄影师不解其意，又纠结了一小会儿，指着陆英和梅原，“小妹妹，你跟他换个位置。”
陆英换到了梅原和苏叶的中间，摄影师看了一眼相机，两眼放光。
“好，就是这样！”
他回到三脚架后，做最后的调整，“同学们不要紧绷着脸，稍微放松一点......”
“好，再随意一点，但是不要松散......第一排最左边的男生，别扭了。”
众人哄笑，苏叶无意地握起陆英的手，而另一边的梅原扶住了她的胳膊。
以三人为中心，摄影师在此时按下了快门。
咔嚓！
“好，非常棒！同学们都很自然，很青春，很有活力......就这样吧。”
摄影师对着高二年组长点了点头，后者松了口气，让他们下去了。
除了某些竞赛，高中里对学生的表彰是不包括奖状这种东西的；
而现在拍下的这张年级前二十的合影，将会在寒假寄到这些学生家里，成为另一种形式的奖状。
......
“写不完了，写不完了......”
A栋教学楼四层的办公室里，老郑一边写着、念叨着，一边留意时间，操场上的声音，也通过广播传递到办公室里来了。
“应该还能再讲个十几分钟吧......”他心想。
广播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最后，提前祝各位同学：阖家团圆，新年快乐！”
老郑顿时崩溃。
“再多讲两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