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将枪收了起来,惆怅道:“那咱们今天晚上怎么办?守在衡水河周围吗?”
“刚才不是说了要在衡水河附近扎营吗?”
福警官招呼着周围的警察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开始收拾残局。
阮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整理着仪容仪表马上道:“那我现在通知人都过去,咱们先扎营,占据有力地位。”
我转了一下有些发疼的手腕:“不用,云姐你和福警官带着这些警察先撤到景区外面等我们。”
阮云他们终究还是普通人,枪子对那些东西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即便是给枪开了光也不能确保他们的安全。
“辰先生,我们跟你们一块去吧。”
听到要让他们撤到景区外面,阮云和福警官都朝我看过来,对于我的决定有些不太愿意。
容扶文慢声声的开口解释:“她是为了你们安全着想,听她的话。”
阮云满脸担忧:“我们可以帮到你们的。”
福警官将手里的枪一拉:“对啊,那些东西总不能快过子弹吧?”
容扶文双手环胸笑到了一处:“何止能快过子弹,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你们的安全要放在首要位置,我们自己带了人不用你们出手帮忙,你们要是真想帮忙,替我们善后就行了。”
我也知道他们是真想帮忙,可打起来,那些阴气水鬼的他们真对付不了。
“云姐,福警官,心意领了,但毕竟不是抓黑帮,你们上不太合适。”
见我和容扶文一再坚持,两人这才作罢。
“帮不上太多,你们需要什么跟我们说,我们负责帮你们找,多难都行!”
福警官有些懊恼帮不上忙,站在原地左手叉腰右手挠头,脸上满是无奈。
阮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着头算是回应我们了。
“好,需要的东西等下列举给你们。”
看着阮云和福警官他们,我真的很感谢。
能碰上这样的警察叔叔,只能说是安全感满满。
“那他们...怎么办?”
聊的差不多了,阮云有意手指着身后的后生一家悄悄的朝我问道。
只顾着和他们说话,完全忘记了他们一家的存在。
我摩擦着耳朵后面,看着后生一家,抬起了下巴无奈的吐了一口气。
我有罪请让老天爷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现在在这里面对他们一家。
甩着手,我将散开的头发拿着红绳重新绑了起来,低头说话声音带着鼻腔:“随便处理吧,别妨碍到我们就行了。”
我对他们一家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也不想知道师傅说的还债到底是什么。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李家村里到底谁是会长。
看来这些事情结束后有必要去一趟李家村了。
我手指点了一下嘴角,漫不经心的抬脚跨过了后生一家面前。
步子都没来得及落下,后天忽然挡在我面前,大步一跨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臂:“你这么欺负我们说走就走?”
出于本能,我使劲儿往外一拽,一个反甩手直接将后天甩了出去。
“老三!”
“三妹!”
后今和后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被甩出去的后天。
我扭头看她,眼里不带任何的感情。
后天看着我,眼神全是厌恶和愤怒。
“臭丫头!你胆儿大了,敢推我!”
她一把挣脱开了后今和后明的手:“你小时候是怎么跟在我屁股后面你忘了是吧!真以为自己现在有点本事就敢这么目中无人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老三!你闭嘴!”
马秀芹听到后天说出来的话,紧张上前一把拉住了后天,声音都带了颤抖:“你别胡说!她怎么能是鬼娃呢!她是好好的姑娘啊。”
我拍着刚才后天抓过的衣角,听着她说的话,心里毫无波澜。
有些东西挥之不去,童年对以前的我来说或许是不甘,是阴影,可现在才发现,哪有什么不甘,对我来说他们又哪里算是阴影。
不过是让我彻底走上不归路的一段催命符罢了。
现在,时间到了,也该面对那些曾经不想去面对的事情了。
“娘,你放开我!我今天非要好好跟她论论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爷和奶明明告诉我们说她是嫌弃我家穷才会跟人跑了!村里子都在传是她克死了村长,克死了书记,先是害了大虎后又害了妞儿嫂!怎么就变成刘老杆儿了?他还说这个臭丫头是被咱们抛弃的?很明显就是瞎说嘛!”
我翻了个白眼,后天的脑子是狗吃了吗,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是选择性眼瞎?
容扶文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站在我一侧,将我护在身后,口气不耐烦的冲着后天:“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质问她这些?又是以什么态度在这里胡搅蛮缠?刚才发生的事情你是看不见听不见吗?又是谁把你母亲从刘老杆儿手里救出来的?你想论,可以,来,搬张凳子我们坐在这里好好论!”
他对着小新看了一眼。
小新马上带着人往小面馆里跑。
马秀芹死死的拉着后天,后生也站出来打圆场:“容先生您先别生气,我家这老三就这个臭脾气!事情经过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您别上火,等下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忙,您别跟这个死丫头计较。”
后天怒气冲冲的看着容扶文,刚要开口破骂,就被马秀芹捂住了嘴巴。
“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别胡闹了!”马秀芹小心的看了我一眼,扯着后天将她拉到了一边。
后今跟受到了刺激一样,身子一正,对着马秀芹就高声道:“娘,话不能这么说!她说到底也是你肚子里出来扎根在咱老后家的!她现在有本事能赚钱就该认回咱们老后家,喊你一声娘喊爹一声爹喊我一声哥!凭什么一句事情过去了就结束了!”
后明闷呵呵,双手垂在两侧,满脸不服气:“我觉得大哥说的对,爹,你也觉的大哥和三妹说的对吧?”他伸手拽了后生的袖子。
后生站在一边,不说话,跟当年在李家村一样,当起了闷声葫芦。
我讽刺的笑了。
当年在李家村,李三婶儿那么打我说我,他也会为了说上两三句话,可现在呢,一句都说不了了。
听见我笑,他们将目光投向了我。
“老四...”
“一千五百块。”
马秀芹刚喊了我,我拉着袖子不急不慢的开口。
她脸色顿变,连带着后生的脸色跟着一块变了。
“什么一千五百块?”后天啐了我一口。
我嫌弃的看着她,语气平静,似乎已经真的淡掉了:“你们现在能冠冕堂皇的说着我是老后家的种,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娘歇斯底里喊着让我去死,让我去托着身子去后山将大虎换回来。不知道我发着高烧被娘关在柴房里,不知道他们抓破我的脸,打伤我的腿,也不知道他们一人一句说我是害人精。更不知道你们老后家是因为一千五百块把我卖了。你们只知道当年李道光他们一家死绝了是我克的,只知道跟那些愚昧的村民说着我是鬼娃我就是鬼娃。”
我将目光看向马秀芹。
她没有像当年一样对我乱吼乱叫,只是流着眼泪低着头不敢看我。
阮云和福警官他们都没说话,这个毕竟是我私人的事情。
容扶文对着阮云和福警官招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阮云走向我心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领着一众人远离了这里。
容扶文也走的远了一些,可他一回头就能看见我。
一群人走完,整条路中间只剩下了我们。
我手搓着关节,声音顿了一下:“我在李家村憨傻,即便是到最后被迫离开李家村我都没有怪过任何人。我始终想着,那是拼命生下我的娘,虽然恨我没有给过我好脸色也没有说一句爱我,可她没有生下我之前也是那个满心期待我到来的母亲。爹不善言辞,但我被李三婶儿按在泥土里打的时候,他会为我说话。妞儿嫂还在世的时候看我可怜,经常给我送吃的,张裁缝会逗我笑,大虎没出事前,李三婶儿从来没有打过我骂过我,街西的六婶儿每次看到我都会给我一根冰棍。就连当年的刘老杆儿,看到我都会叫我一句小四。”
“可后来为了救大虎,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和师傅抱着必死的心进了后山。整整三天,我们最后只留了一口气出来。我以为大虎活了他们就能知道我不是鬼娃,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我在医院里等啊等,可等来的消息却是你们不要我了,李家村彻底抛弃了我,我甚至是连你们最后一眼都没能见到过,我还天真的想着你们肯定会想起我。所以满心只想着要救你们,救李家村。”
我手握紧,看着他们眼里有了怒意:“你们看见我现在有本事会赚钱,可你们谁又知道我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这几年我每天晚上都会想到李家村,都会想到相当的事情。我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学习,为的就是摆脱现在的命运。可老天却跟我开玩笑,他悄无声息的将一面大旗扛在了我的肩上!我那年也才不过十五年岁,可我手上沾的人命多的数不过来。”
当年如果不是刘老杆儿,不是我娘那一句你怎么不去后山把大虎换回来,我可能大概,还不会那么快走上这条路。
我抬起双手摊开双手,满手伤痕,触目惊心。
“这...呜...”
马秀芹看到我的双手,捂着嘴哭了起来。
后今兄妹三天也没我的手上的伤吓到了。
新伤旧伤,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一处好的。
这都是这些年划手留下来的伤疤,好不了的那种。
“怎么这么多的伤,好好的一双手比我们做农活的还要吓人。”
马秀芹伸出手想要摸我的手,我警惕的将手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