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江岸越远,楚江上的江水,便越来越汹涌。
陈九州被颠得头昏脑涨,但表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作为三军主帅,是七万楚士的脸面,呕了吐了,这相当于掉链子了。
“陈相,斥候船。”贾和匆匆走上甲板,声音森寒。
如同陆地上的探马一样,江面上,也会有敌军的斥候船。
陈九州微微皱眉,楚江两岸的这一段江域,向来是东楚和南梁玩命厮杀的地方。
“左龙,射他的铁盔。”陈九州冷静道。
“陈相?不射杀吗?”
“不射,让他逃回去。”
左龙点点头,两步跃上船桅杆,一支羽箭便急射而去。
不远处的小江船上,南梁的斥候船瞬间被吓得回摆,仓皇往后逃窜。
“贾和,派人去通知周公陆,可以动手了。”
陈九州冷静地坐下来,目光灼然。
这是真正意义上,他第一次领兵出征,务必要打出东楚国威。
很快,在母船后方,约有十余条江船,迅速迎头赶上。
江船上,居然扎满了草人,密密麻麻的,每一艘江船上,至少有三百之数。
“扬——”
周公陆拔剑怒喊。
江船上的楚士,纷纷把一个又一个口袋打开,瞬间,一股又一股的白烟,升到楚江上空。
“麦粉?”陈九州身边,夏骊脸色一怔,“陈九州,你要做什么。”
“天时不利,没办法,本相只能自己起雾了。”
“那些草人呢,又是怎么回事。”
陈九州淡淡一笑,“雾中人影,你猜南梁的那位大都督,会怎么做?”
“提防有诈,以弓弩射之。”贾和开口。
“正是。传令周公陆,往前十里,三轮抛射后,便弃江船回返。”
江船上,亦有逃生的竹排,这是陈九州早就叮嘱过的。
“贾和,你带着虎贲营,领一百艘江船,为左右犄角。”
“陈九州,四艘母船是你这位主帅所在,江船一散,岂不是被孤立了。”哪怕不懂兵法,夏骊也看出了问题。
“打仗吗,不能拘泥于阵列。”
“陈九州,你可别像……去年一样,要不然,让贾和来指挥!”
去年,陈九州带十万楚士备战楚江口,全军覆没。
听着,陈九州神情无奈,“阵前换将可是大忌,放心吧,本相有信心。”
“你真要气死我了!”夏骊跺着脚,走下了甲板。
……
扬起的麦粉,越飘越远,直至离南梁浩浩荡荡的水军,不到半里之遥。
按着范龙的意思,他是要直接杀到楚江口的,反正那个陈九州也不成器,挡不住的。
可没想到,事情突然有了变化。斥候回报,前方已经发现楚军。
“大都督,好像是麦粉。”楼船上,朱进嗅着鼻子。
范龙冷着脸,沉吟片刻,“水上作战,最危险的便是火攻,火攻之下,船毁则人亡。来人,射一轮火箭!”
“大都督是担心,这些麦粉会成火引子?”
“本都督能称为南陲三将,靠得就是料敌如神,东楚小儿弱兵残将,想打赢这场水战,必定会出阴谋诡计。”
“不得不防啊。”
很快,一轮小规模的火箭,迅速穿透麦粉堆叠的浓雾,但并没有任何起火的异象。
“大都督,只是普通的麦粉。”
范龙皱了皱眉,又不做火引子,陈九州扬这些麦粉做什么。
“不好!伏兵!”
范龙的话刚落,果然,从浓雾的另一头,立即有弓箭抛射而来。
靠得近些的江船,至少有上百名的军士,中箭坠江。
没等天策营回神,又是第二轮,第三轮的抛射接踵而至,气得范龙怒声大喊。
“大都督,是楚士!”朱进声音微颤,目光透过浓雾,他确确实实看到了,一大排的江船,江船上隐隐立着数不清的楚士。
“这陈九州,不过七万兵力,他想打遭遇战么!他敢!”
“传本都督令!敌暗我明,不宜出击!以弓弩之器,回射楚军!东楚小儿好像忘了,我南梁才是射弓的祖宗!”
“传都督令!回射楚军!”
霎时间,数万的天策营军士,立即搭弓捻箭,朝着前方浓雾中的船影,纷纷崩弦射去。
密密麻麻的箭雨,铺天盖地,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穹。
“哈哈哈!这些个东楚小儿,卑劣之计,当真是黔驴技穷了!”朱进仰头大笑。
他已经能预见,对面偷袭的楚军,在这等神威的箭雨之下,是何等的绝望。
“大都督,本军师提议,不若再射一轮,扬我南梁军威!”
“好!听军师的!”范龙也意气风发,隐隐觉得自己破了陈九州的伏兵之计,无愧南陲三将的威名。
再者,天策营储备极多,两轮箭雨的箭矢,不过九牛一毛。
“七万楚士!本都督先拔头筹!箭杀一万!”
昂昂——
远离战场的周公陆,远没有想到,箭矢能发出如此可怕的刺耳之音,若非是陈九州算无遗漏,他们这两千人,早就成了刺猬。
“军师,那些江船都要被射沉了……”有军士颤声开口。
“快快,返回大军。”周公陆一阵后怕,不断催促。
一张又一张的大竹排,在周公陆的催促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已经远离了南梁船队。
“范龙此人身经百战,麾下三十万天策营,亦有不可小觑的兵威。”母船上,陈九州缓缓站了起来。
“但陈相听过一个道理,攻伐之威,乃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范龙想倚仗兵威盛气,一战灭我东楚,本相偏不遂他的愿。”
“阻他三次,天策营兵威衰竭,不战自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