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覆地,寒风呼号。
“陈相,快下山了。”俞龙裹着袍甲,搓着手走来。
实则,上山的路并不难走,无非是冷了一些。
“不过,下山的路我刚才派人探查了,似是很陡峭。若我七千楚人要下山,不见得是容易的事情。”
不容易,那也要继续走,再留在这里,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要冻死。
“俞龙,赵麟,告诉将士们,务必不能自乱阵脚。”
这道理很简单,一条陡峭的下山路,若是有人乱了,那么会引起连锁反应,在山路上的所有楚军,恐怕都会受到影响。
“陈相的话,记得了否!”
“我等记得!”
陈九州满意地点点头,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安排了一千人留在最后,以免突发情况。
“下山!”
赵麟和俞龙自不可少,还要在先头维护军纪。
“慢一些,走慢一些。”
陈旧的栈道,远远看去,便已经有些触目惊心,再加上覆盖霜雪,人走过去极容易打滑。
不得已,楚士只能一个一个地互相扶持着肩膀,小心地往下走去。
“半途了。”俞龙松了口气,“再下走不远,便离开了这鬼天气!”
到了山腰,这霜雪的天气,也该没有了。
“告诉大家,还是一样要慢些——”
“敌袭!”
“陈相,敌袭来了!”
陈九州话还没说完,突然间,原本守在山顶的一千个楚士,蓦然惊声怒喊。
“该死!兄弟们拔刀!”俞龙大怒,眼看着就要带人冲上去。
却被陈九州冷声一喝,立即原地不动。
这要往后冲,天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俞龙,继续往前走!”陈九州咬着牙,当时他留着一千楚士,便是为了预防不测,哪里想到,居然一语中的。
俞龙也一下子明白了陈九州的意思,双眼变得发红,如果有其他选择,他巴不得再度冲上去,并肩作战。
“走啊!”陈九州怒吼,双眼也微微发红。
这样一来,那一千楚士跟不上队伍,极可能会凶多吉少。但没有办法,在凶险的山道上,还有六千人在乞活。
“陈相且去!”后方的山道,突然传出一个统领的呼声,“若我等不幸,陈相日后又有空暇,可来英烈祠寻我等,共饮一杯。”
“陈九州必然回去!”
转过头,陈九州的目光里,已经是一片凝重。
那断后的一千楚士,尽皆是坚毅的一张张脸庞,各自手上握着长刀,不退半步。
“徐人冲杀了……”赵麟虎目迸泪,咬了咬牙后,迅速扭过头,带着人往山下赶。
“俞龙……且去。”
陈九州脸色无力,被徐国的这一遭埋伏,几乎要死伤一半。
……
“陈九州呢?”披着厚甲,徐泊冷冷踏在霜雪地上,昂着头,看向面前,堵在山道上的一千个楚士。
“陈九州下山了?”
“对,这些人,应当是留着断后的。”李靖伟冷冷回答。
“什么断后,这叫送死。朕告诉尔等,尔等已经被陈九州抛弃,若是识趣的话,还不速速投降!”
回答徐泊的,只有一支弓箭,踏前一步的统领,面无惧色,在寒风呼啸中,冷冷拔出了长刀。
锵锵锵锵——
一千个楚士,也跟着纷纷抽刀。
“傻子么。”徐泊狞笑,“我等可有几万人。”
“陛下,他们在拖延时间,陈九州必然在下山的路上了。”
“该死,幸好军师提醒。”
徐泊惊了惊,再也顾不得,打下手势之后,瞬间,浩浩荡荡的徐人大军,裹着暖袍,举刀便往一千楚士杀来。
“我等有死无生,此一去,同回英烈祠!”
“同回英烈祠!”
风雪变得越发焦躁,徐泊也觉得,身子难得有了些冻意。
喀嚓。
将最后一个统领,用刀捅死之后,李靖伟才喘了口气,走到山道上,垂头往下。
透过模模糊糊的风雪,他大抵还能看得见,前方越来越远的人影。
“一千人,挡了一个时辰。”徐泊微微恼怒。
按着计划,这时候陈九州早该死了的。
“天知道那些楚人,为什么都喜欢帮陈九州卖命。”
“这就是陈九州奇特的地方,在军营里,他是军魂。在朝堂上,他即是中兴之臣。这样的人,太过可怕了。”李靖伟微微咳了两声。
“陛下,还请莫再耽误,速速追杀围剿。”
“下方有我许多的一万骑兵,陈九州即便能下山,也一样逃不掉!”
“快,传令三军!追杀陈九州!”
“陛下有令!追杀陈九州!”
看着浩浩荡荡,要顺着山道下去的人马,李靖伟表情上,忽然有点古怪,总觉得哪里不对一般。
不过,一千楚人的尸体,都躺在雪地里了。
陈九州,确实是在逃命。
一念至此,李靖伟也顾不得自己是个阉人之身,循着下山的路,冷冷往前追去。
“且记住,每百步的山路,必须等前哨探过,方可踏步。所有人等,切勿乱动,若是摔下去,救无可救!”
徐泊微微皱眉,说实话,看着面前的山路,再加上拥堵的徐军,他不太想冒险。
倒不如让李靖伟带着去,等人少了,再慢慢下山。
该死,自个堂堂的一国之君,却偏偏要冒这等的风险。
一个徐人军士,似是有点恐高,在走到半段之后,突然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嘭。
一个徐国军参,没有任何犹豫,抬腿一脚,将这位恐高的徐国军士,踹下了边头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