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拓深邃的眼眸中含着沉沉的痛楚,“我这一生,爱过的人只有秋心一个,说忘记,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最终,是我辜负了她,我也没有颜面再去找她,她也未必会原谅我吧。或许,那个时候她已经对我死了心,现在,早就已经不记得我了。”
他缓缓将目光移向杜从岳,“我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得到有关秋心的消息。却怎么也没想到,多年以后,我竟遇到了她的徒弟,她还把我们当年所创的水仙剑法教给了你。”
“她更名改姓,或许是为了彻底的了断从前的一切吧。亦或是,她不想让我找到她,才改了名姓的。”
“得知她开了医馆,成了神医,实现了当年的心愿,我也就放心了。我与她,注定是无缘两相配。”
杜从岳否认,郑重地说着:“不,赵伯,我师父一定是没有忘记你的,她应该和你一样,时时刻刻在想着你吧。”
“师父虽然改了名姓,可她将名字改为洛水仙,不就是念及着你们当初在洛瑶山上定情的水仙花吗。”
“而且师父还把你们所创的水仙剑法教给了我,她的佩剑还是从前的那把人憔悴,从前我不知,现在看来,她的的确确是还在想着您的。”
“更何况,师父已经年过三十,却一直没有嫁人,她从前说,是为了抚养我才不肯嫁人的,现在我才得知,她真正不肯嫁人的原因,是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啊。”
赵拓低下了头,声音哀恸:“是我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是我害苦了她,她又何苦为了我这样一个人,耽误了自己的一生啊。秋心,为了我这样一个负心的人,终究是不值得的……”
夏侯穆清看着赵拓如此悲恸,心中也忍不住伤感,轻轻开了口:“赵伯这些年,一直对洛神医相思入骨,就这样苦苦煎熬了十几年。”
“洛神医也没有婚配,或许现在也和赵伯一样,相思入骨而无人知晓吧。赵伯与洛神医,也真的是一对苦命鸳鸯,在家国面前,不得已斩断了自己的情丝,却害苦了自己的一生……”
她又看向杜从岳,““从岳,你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若说只是伤痛,十几年的时间早就淡化了。”
“可是如今,赵伯与洛神医都已经不再年少,两个人却依然没有忘记彼此,这便不仅仅是伤痛,而是刻骨铭心的爱恋。这样十几年刻骨的相思,该有多难熬啊。”
杜从岳不住感慨:“我知道师父一个人抚养我长大不容易,可我这个做徒弟的竟然不知道,师父的心里,有着那么多的苦楚。”
夏侯穆清心中突然生出一个主意,忙抬起头,“从岳,如今我们遇到了赵伯,洛神医也正在绍靖县,与其看着他们两个这样苦苦相思,我们是不是可以帮助他们,让他们见上一面,解开误会,了却半生的遗憾?”
“不必了。”杜从岳还没开口,赵拓便先摇摇头,拖着沉重的声音;“我知道她现在安好,就足够了。是我当初辜负了她,我无颜再去见她了。”
说着,他又站起身:“罢了,不说这些了,我去煮饭了。”
看着赵拓落寞的背影走进了茅屋中,杜从岳与夏侯穆清面面相觑,化作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是夜微凉,夏侯穆清躺在茅屋中的床塌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毫无睡意。
赵拓讲述他与燕秋心年轻时的情缘,这对苦情人相爱而不能相守的事迹,让她感慨不已。
生在乱世中,有太多的不得已,也许这都是命运的安排,面对这样的结局,每个人都是无能为力的。
是想到他二人当初为了抗南蛮联蒙之事而被迫分散,到中年之时,仍然相思入骨而不得相见,心中不禁为二人难过。
她起身,走出了茅屋,静悄悄的走到了院子里,小小的庭院空无一人。寂寂秋夜,只有一轮圆月当空,静谧得连一声鸟鸣声都没有,只有阵阵的寒风拂过。
夜,渐渐深了。这个时候,赵拓与杜从岳应该都已经安睡了吧。
守着寂寂的寒夜,她心中不禁涌起了一阵凄楚之意,在这乱世之中,多少相爱的人,因为战火纷飞而无法相守,最终生离死别。
赵拓与燕秋心因为皇室的联姻,一对有情人生生被分别。而自己的母亲与父亲,也因为南蛮人的残害,最终的却阴阳两隔。
在这山河破碎的时候,多少百姓惨遭涂炭,连活着都是奢求,又哪里谈得了儿女情长?
或许像自己和杜从岳这样,能够相知相惜,携手同行的神仙眷侣,已是寥寥无几。也许现如今在这风雨飘零的时候,还能够和相爱的人守在一起,才是最庆幸的事吧。
“阿清,还没有睡啊!”
转过身,只见杜从岳缓缓向自己走来,夏侯穆清轻笑:“你不是也没有睡吗?”
杜从岳走到夏侯穆清身边,“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
在黑夜中,夏侯穆清借着月光,望着杜从岳的轮廓,一瞬间,心中竟生出了许些依赖,她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没什么,就是想到赵伯与洛神医一对有情人,相爱而不能相守,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还要生生的受着相思之苦的折磨,心中有些难过而已。”
想到师父洛水仙与赵拓,杜从岳也不禁泛起了一阵心酸,他揽住了夏侯穆清的肩,““是啊,为了抗南蛮,为了大懿的百姓,他们不得已被拆散,哪怕到了如今,都不能在一起,他们的一生,着实是太苦了。”
“我自幼父母双亡,师父在我面前,一直都像一个母亲一样护着我,为我遮风挡雨。从前的日子哪怕再艰难,在我面前,她从来都没有叫过一声苦。我真的没想到,她最深的痛,竟然默默的在心里藏了这么多年。”
夏侯穆清耐不住心中的忧伤,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抱紧了杜从岳,“在这乱世之中,大懿惨遭贼人侵害,多少人成了这风雨乱世的受害者。赵伯与洛神医是,我爹娘他们更是。”
“他们当初是多么的相爱,最终却以为那些无恶不作的南蛮人,阴阳两隔。若是现在还是河清海晏的盛世,我爹娘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可是偏偏他们生在这动荡的乱世,娘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只留爹一个人孤独的度过余生。”
杜从岳抚摸着夏侯穆清的发丝,叹惋着,“乱世之中,身不由己,有太多太多的遗憾,是我们无能为力去该变的。”
“我们能做的,也惟有尽我们所能,去保护我们该保护的百姓,守护我们该守护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