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杨武骑着竹马,神采奕奕回到了府邸。
常德才上前将他一把捉住,狠狠拧了几下。
“你个贼丕,你个混账东西,你个没良心的,你给我说,你跑哪去了?”
杨武笑道:“我去红苕棚里坐了三天三夜,专找最俊的舞姬陪我吃酒!”
常德才眉毛一立:“当真么?”
“当什么真!”夏琥嗤笑一声道,“若是马尚峰,这事情是做的出来的,杨武可不是这个性情,他没心思看舞姬。”
常德才一脸愠色:“夫人,这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别看他嘴上说的漂亮,心里想的却不知有多龌龊。”
夏琥笑着对常德才道:“不是嘴上说的漂亮,是你长得漂亮,且问哪个舞姬有你俊?杨武连他师妹都看不上,却问哪个舞姬他还能看得上眼?”
常德才脸一红,没有作声。
杨武吸吸鼻涕道:“这话却让你说中了,别的女子,我当真看不上。”
韩笛一脸委屈,躲到了远处。
常德才又拧了杨武一把:“别瞎扯澹,且说你这些日子去哪了,却害得主子担惊受怕。”
“是志穹担心我,还是你担心我?”杨武又嬉皮笑脸蹭到了常德才身边。
常德才踢了杨武一脚:“规矩些,夫人在这里呢,我问你这两日去哪了!”
杨武不肯说,徐志穹从卧房走了出来,伸个懒腰道:“你去浑天荡了,我没猜错吧!”
杨武一愣:“你怎么猜出来的?”
徐志穹道:“你若是被人掳走了,竹马肯定不会一并带走,竹马被带走了,证明是你自己跑出去了。”
杨武点点头道:“猜得准,可你怎么知道我跑去了浑天荡?”
“役鬼玉感应不到你,肯定是去了特殊的地方,你自己能找到的特殊地方,也只剩下浑天荡了。”
“猜得也准!”杨武笑道,“你知道我去浑天荡做什么去了?”
徐志穹道:“浑天荡遍布纯阴之气,你定是疗伤去了。”
杨武摇摇头道:“这你只猜对一半,还有一半却不好猜。”
徐志穹想了片刻,开启罪业之童,盯着杨武看了片刻,不禁大吃一惊。
“你五品了?”
杨武点头笑道:“志穹,这院子里,除了你和老常,就属我修为最高了。”
是的,就连钟剑雪的修为,也只是和杨武平手!
夏琥险些炸毛:“这没道理,你一个役人,还能升修为,这就已经说不通了,凭甚还能升得这么快?”
常德才捏捏杨武的脸蛋:“好小子,再过些日子,是不是还要爬到我上边去?”
杨武挺起胸膛:“不用过些日子,今晚我就爬到你……”
常德才又踹了杨武一脚,韩笛冲上前来,赶紧给杨武揉揉:“师兄,小妹对你一片心意,从未变过。”
杨武一把推开韩笛,对徐志穹道:“志穹,你把做符咒的家伙借我用用。”…
徐志穹皱眉道:“你自己不是有么?”
“不见得够用,这次得做个大的!”
杨武拿上制作符咒的材料,钻进了厢房里。
徐志穹对夏琥道:“娘子,去买些酒肉,给赵百娇送去,她日子过得凄苦,好歹让她过个好年。”
夏琥嘴一撇:“你自己怎么不送?”
“我送合适么?”
夏琥哼一声道:“你先答应我,不准对她下手。”
徐志穹皱眉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见个女人便要下手?”
“你不下手就好,百娇的日子过得确实是难,去年过年的时候,她连口肉都没吃上,咱们把她接到家里过年吧。”
“为什么要接到家里?没肉吃,送些过去不就好?”
“送了她也不肯要,她这人爱面子。”
徐志穹笑道:“随你就是。”
转过天,到了大年夜,徐志穹先去了一趟郁显国。
郁显新年和大宣是同一天,按照郁显国惯例,今夜皇帝要大宴群臣。
炎焕等一众高品修者都会出席宴会,届时陶花媛的易容术只怕抵挡不住。
徐志穹亲自赴宴,推杯换盏,直到亥时,酒宴才散。
回到府邸,徐志穹带着陶花媛悄悄回了望安京,桃儿在郁显国辛苦了这么多日,新年夜总该是要回家的。
到了侯爵府,见太卜也在,陶花媛甚是局促:“师尊,弟子闻听你脱离凡尘……”
太卜微笑道:“你讨打么?”
陶花媛不敢说话,夏琥扯着陶花媛去了东院:“莫理会那老厮,咱们姐妹自己乐呵!”
东院里,常德才专门准备了一桌酒菜,夏琥、陶花媛、卓灵儿、赵百娇,姐妹几个连吃带喝,甚是惬意。
席间,常德才抿了一口酒,吞了下去,脸颊有些微红。
夏琥诧道:“你能喝酒么?”
役人不能沾人间烟火,可常德才把这口酒吃了,倒也没什么大碍。
“多了却是不敢,二三两,倒也无妨。”
夏琥欢喜道:“你这是个什么法子?改天我也让役人试试。”
卓灵儿看了夏琥一眼。
陶花媛在桌上,这里有外人,最好少说道门的事。
可夏琥偏不在意,似乎对陶花媛并无防备。
冲着夏琥这番信任,陶花媛心里甚是感激,两人在席间越发亲密。
等到席散,卓灵儿拿了骰盅,要耍一会,赵百娇连连摇头道:“我是没有钱的。”
“没钱怕什么?”夏琥一拍胸脯,“我借给你就是。”
卓灵儿坐庄,夏琥把韩笛也一并叫来,一群姐妹这便开了场子。
常德才耳朵极灵,能听出来骰子的变化,耍了两个时辰,基本没输过。
陶花媛开始只是随便耍耍,索性图个乐,可眼看荷包掏空了,赶紧用了手段,卜了几卦,迅速回了本。
夏琥输的最惨,虽说下注不大,但也输了几十两银子。…
这银子来的不易,平时都是卖橘子、卖扇子,一点点赚回来的。
夏琥疼的眼睛泛红,韩笛在旁低语道:“这次我看准了,押大准有!”
夏琥咬咬牙道:“当真么?”
“姐姐全押上,这一回,铁定翻本!”
陶花媛在桌子底下,踢了夏琥一脚。
常德才冲着夏琥微微摇头。
夏琥孤注一掷,把剩下的三十多两银子银子全都押在了大上。
骰盅一开,二二三点小。
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被收走,夏琥眼泪下来了。
韩笛在旁喃喃道:“这把怎么看错了……”
“滚远些!”夏琥哭道,“你这一晚上就没看对过!”
……
东院热闹,正院反倒冷清。
钟剑雪坐在廊下,甚是萎靡。
府邸墙外的阴气散尽了,徐志穹让钟剑雪去北方阴司补充阴气。
钟剑雪去过一次,待了片刻就走了,北方阴司有焦烈威的眼线,也难说焦烈威和杜春泽,会不会到北方阴司串个门。
阴气始终不足,钟剑雪默坐在廊下,无精打采。
太卜坐在酒桌旁边自斟自饮,时不时看向钟剑雪一眼。
有了这只钓饵,不愁杀不了焦烈威。
妹伶且在廊下做刺绣,头也不抬。
三个人,同在一院之中,彼此认识,却又形同陌路。
只有杨武时不时会骑着竹马,在院子里跑一圈。
没有人知道他在厢房里到底做什么,只知道做符咒的材料被他糟蹋了许多。
……
徐志穹坐在思过房里,没有舞姬,也没有歌伶,只有他一个人,默默思过。
其实也不是在思过,他是在想一个人。
他买了十斤熏肉和两坛子香醪放在了正殿,两个时辰过去了,没人动过。
师父跑哪去了?
年都不回来过么?
徐志穹真担心这老头回来之后,又变成个植物人,不知睡到什么年月。
他更担心这老头根本回不来。
……
师父脚踩着看不见的道路,在两界州的荒原之上慢慢穿行。
他在搜寻一股特殊的味道,那是一种特殊的血腥味,不可捉摸,也不可描述的血腥味。
那股血腥味很近,就在方圆百里之内,师父又搜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味道的来源。
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
师父双脚落在了荒原之上,旋即调动意象之力,掀开了那块大小如一座房屋的岩石。
岩石下面是漆黑坚硬的泥土。
师父继续调动意象之力,地上的泥土不断开裂,就像有人在用尖镐和铲子挖土。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地上被挖出了一百多尺的深坑。
师父跳进坑里,搜寻片刻,从坑里抱上来一块五尺见方的龟甲。
这是龟壳上的一片甲叶,上面还带着斑斑凝固血迹。
这是……出了什么事?
师父摸着龟壳上的血迹,身体一阵接一阵颤抖。